可在泥潭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人，又怎会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

清莹依旧笑着，即使掌心渗出了血痕，面上也依旧波澜不惊：“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应该永远跟小姐在一起的。现在我把你送去给小姐赔罪，她应当是很开心的。”

萧帝此刻才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不悦的不是清莹口中大逆不道的词句：“不论如何，她都只能是朕的女人，你不过只是她捡来的乞儿罢了，难不成你还想与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不成？”他知道这是她当初所说的‘大男子主义’，可他凭什么要对一个曾觊觎过自己妃嫔的清莹好声好气？

清莹没有反驳，只是冷笑了一声：“如果你不出现，那何尝不会成为现实？”

萧帝冷眼看着她，恨不得当场将人千刀万剐：“你当真以为她不知道你那些肮脏的心思？还是不知道你夜深人静时在她额头落下的一个吻？”

被揭穿了的清莹没有发怒，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她反倒是松懈了下来，仿佛这些年压在心口的石头被萧帝几句话碎成了粉末。

萧帝看她的眼神有些轻蔑：“她允许你留在她身边，哪怕你心思不纯。可你是否知道，朕为何要留你一条性命？”

清莹在这几秒将她当年逃命的全过程在脑子里顺了几遍，始终没找出哪里有蹊跷。

“小九，不必再躲了，这些年你做了什么父皇都知道。”萧帝说这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慈父，一个无底线纵容自己儿子的慈父。

萧泽霖走进大殿的那一刻，萧帝脸上的笑容放的更大。

他看着一袭劲装的萧泽霖，十分的满意和欣慰，身上完全没有作为被逼宫帝王的慌乱：“朕的小九本就该是储君，是大卫朝的帝王。”

萧帝只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东南西北四国其实不足为惧，朕只怕你在如此安逸的环境中无法成长为一个好帝王，所以才如此待你。”

这番话倒让清莹觉得是他的苦肉计。

“萧泽煜的一切都是朕亲手捏出来的，记忆、性格、脾气和对你的恨，只有你亲手除掉自己的亲兄弟，才能狠下心来去解决以后遇到的所有难题。”

萧帝似乎陷入了回忆：“帝王之路从来都是坎坷的……培养一个好帝王，该牺牲多少，又要流多少血……这些年来，连我这个幕后人都算不清楚了。”

萧泽霖抬头看着龙椅上的人：“你属意的人一直都是我？可这些年来你竟没有透露出一分？”

他脸上的震惊恰到好处：“若是父皇早些说明白，你我父子之间又何必走到这一步？”

萧帝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他对萧泽霖此刻的心软十分不满意。

但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逼宫夺位的名声传出去倒是不好听的，既然父皇为我谋划了这么多年，不如就自己选个了断的方式吧。”

随后，萧泽霖拍了拍手，就有一堆太监蜂拥而入。他们手里的托盘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鸩酒、白绫、匕首、骨刀……

萧泽霖拱了拱手：“东西准备的有些急促了，不够精致，希望父皇莫怪。”

看到这些，萧帝才满意的勾起了唇，“你便是上天赐给朕最大的礼物了。”

清莹看着满心欢喜的萧帝只觉得解气：“你尊敬了二十年的好父皇，居然是个变态。泽煜，你可看清楚了？”

萧泽煜出现的那一刻，萧帝眼中才出现一抹惊诧。他还记得他的暗卫回禀说，他在悬崖下找到了萧泽煜的尸体，甚至还带回一只血肉模糊的手……

怎么可能？那日这兄弟俩不是谈崩了吗？他还亲眼看到萧泽霖的暗卫从假山后拖出一具尸体。

“自认为掌控着一切的帝王是吗？”清莹只觉得这些年累积的苦闷正一点点消散，如同大海分散出的溪流，缓缓而去。

萧帝阴沉了脸：“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萧泽煜沉默着，萧泽霖抬头与他对视：“只是不像跟你一样罢了。为了权利，可以把身边所有的人当作随手可弃的棋子。”

萧帝读懂了萧泽霖言语中的意思，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侧身指着足金打造的龙椅：“自我出生起就被教导要坐在这把椅子上，他让我亲眼看着我的母亲死于非命、让我毒害我的兄弟、教我抛弃的结发妻子，甚至攥着我的手将长剑刺入他的胸口……”

曾经的一幕幕早就被时光消耗，成了泛黄的旧回忆。可血淋淋的伤口被触碰时依旧隐隐作痛，让人烦恼到想要发疯。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冷血的男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直到看清他眼底闪烁着的泪花：“我的世界从来就只有权利，只有这小小的四方世界，除了那个人……”

不管是真是假，萧帝的感情牌打动不了清莹，她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萧帝沉默了，他并未摇头，也没开口回答，只是闭着嘴巴。

“这就是你的爱？你的例外？到头来她留给你的回忆、带给你的利益都能让你感慨，可你却早就把主人公的名字抛到了九霄云外。”清莹声音淡淡的，可句句都是对他的讽刺。

“皇儿，别怪父皇，父皇也只是为了大卫朝。”话音刚落，十几个黑衣人齐刷刷从屋檐上跳下来。

“除了萧泽霖，其他人格杀勿论。”萧帝依旧站在高处，气定神闲地发号施令。

外面的刀剑声也响了起来，火光穿透浓浓的阴霾到达勤政殿外。

“你在朕这里，当然没有说‘不’的权利。”萧帝撂下这句话，转身进入了密道。

萧泽煜转头只看到了他匆忙的背影，分心的代价就是差点去见阎王。

长剑相撞的刺耳声在近处响起，萧泽霖跟他背对背一同抵御：“小心些。”

黑衣人因为要遵从萧帝的命令，只能避开萧泽霖，束手束脚地打下来不仅没伤到一个女人，他们自己反倒快变成了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