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亥年 丁未月 辛酉日

天空轰隆隆地闪着雷，偶有一道划破长夜，一瞬而过。

豆大的雨滴将整个K市包裹。到处一派啪嗒啪嗒地雨夜交响曲。

此时一处庄严的佛殿前跪着一个青年，他沾满雨水的衣裤紧贴全身，勾勒出精瘦却挺拔的身形，此时双臂直垂，石像似地低头跪着。

湿透的发丝缕缕垂下，将整张脸几乎遮住了大半，任雨水顺着略带书生气的下颚线，滴滴滑落。

男人紧抿着双唇，轮廓清晰有型，带着一股子倔劲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此处空间却像静止了一样，一动不动。

男人对面是这座佛殿的大门，门里亮着灯光，透过门上的窗户，依稀可以看到里面一个老和尚的身影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

两个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仿佛在拔一条看不见的长绳，谁也不愿意先放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伴着笃、笃、笃的木鱼声，阵阵佛号自老和尚嘴里传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咚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老和尚才停下了嘴里的佛号。

只见身着僧服的老人无奈地摇摇头，叹息着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日长你这孩子太倔了，红尘因缘未了如何出得了家！”老人一手撵着念珠轻声低语。一手打开佛殿大门。

也不顾门外地雨水冲刷，缓缓踱步到躺在地上的青年面前，将其搀扶起来。

……

次日

悠悠转醒的戴日长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似不听使唤；挣扎了一会儿，只能放弃，继续躺着。

“醒了。来喝点姜汤。”

听到老和尚的声音，男人转过脸，看着来人，艰难地喊了声“师父。”

“我扶你起来。”老和尚走近床边说道。

被扶起的戴日长，一边喝着姜汤，心里却异常苦涩地想：自己都下这么大的决心了，师父为什么还是不同意他出家呢？

“唉，日长，你红尘因缘未了，不要再想出家了。”老和尚微微摇着头道。

“像我这样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仇恨里苟活，又有什么意思！”男人没有温度的双眼低垂着。

“出家不是用来逃避世俗的，日长。我们修行人要出六道生死之家，出烦恼之家，不是剃了头就行了。

你可知施主一粒米，大如须弥山，今生不了道，被毛戴角还。”

“师父，我……”

“世间还有很多人需要你。修行什么身份都可以，功德是一样的。”

“嗯。”

“日长，放下仇恨，方得始终。

记住为师的话。”

出了寺院的戴日长不禁在圆通寺门前伫立了良久良久……

是夜

熟睡的戴日长又发起了高烧，一个人躺着，浑身没劲儿，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连想喝口水都是奢望。

浑浑噩噩中，大脑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片段，混乱不堪，有童年痛苦的记忆，有成年人的无奈，有母亲那张痛苦到绝望的脸……

他甚至想着就这样死了也挺好。世上无牵挂他的人，他心里亦没有牵挂的人……

真实与虚幻地交叠中，男人隐约看到一张女人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开心地笑着，时而又噘着嘴娇嗔妩媚……

就在女人轻扶他脸颊，吻上他唇瓣得刹那，一切的虚幻好似瞬间溃散……在戴日长大脑逐渐回归清明得同时，一道温柔的声音，似在耳畔响起：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