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远方却不置可否的一笑，“中华，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就算是我当初去了财政局，以我的性格也不会认真工作，不努力工作，又怎么会坐上局长的位置，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

现在不是挺好吗？你在你自己喜欢的工作岗位，我也在自己喜欢的工作岗位上……”

“哥，不是这样的……”蒋中华心里清楚如果没有蒋家的扶持，自己根本坐不上财政局长的位置。

蒋家在解放之前就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当年祖父毅然支持救国，捐钱捐物毫不吝啬，整个家族都投入到爱国运动中，其中还有不少族中子弟为国捐躯，华国成立之后，祖父就成了政府要员，其父更是身居副市长一职。

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休，以他在沪市的人脉关系，只要稍微的运作一下，把他推到财政局长的位置上又有何难？

本来当初老爷子看中的是大哥，可是大哥却玩起了失踪，一年不见人影。

这些年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抢了大哥的人生，每当想到大哥只是纺织厂的一个销售员的时候，内心就不是滋味。

蒋远方知道他的心情，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就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中华，你别想这么多，我真觉得现在挺好的。”

脖颈处传来温暖，蒋中华内心也暖洋洋的，小时候的回忆历历在目，喉头哽噎道：“好，我不说了。”

佣人看见两兄弟挽着脖子一起回来，就像是看见了怪物一样，掉头就往里跑，边跑边喊：“先生，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一起回来了。”

两兄弟相视一笑，大声的对着佣人的背影喊道：“李嫂，不要叫我大少爷，请叫我们蒋同志。”

李嫂是家里的老佣人，曾经还照顾过祖父，小时候就叫他们少爷，解放以后也改不了口。

邱素梅赶紧迎了出来，看见两兄弟亲热的样子，眼睛里滚动着泪花。

“怪不得今天早上我就听见了喜鹊叫，原来是你们要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我好准备准备。”

她虽然是对着两兄弟说的，可是目光却停留在蒋远方的身上。

大儿子今年是第1次回来，她怎么能不激动？

蒋中华笑道：“妈，什么都不用准备，给我们来一盘香酥蚕豆就行，我们陪爸喝几杯。”

邱素梅连声道：“行，我和李嫂去做饭，润泽在书房，你们找他聊天去。

最近天气暖和了一些，他也不愿意出去，天天待在家里，最好拉他到院子里来走走！”

说完就朝着蒋中华使了个眼色，蒋中华当然明白老妈的意思，点头答应道：“妈，我劝劝老爷子。”

然后又回头对蒋远方说道：“哥，年后爸得了一场重感冒，一直咳到现在，他现在的身体不好，你……”

蒋远方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道：“你放心，我回来不是跟他吵架的，他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了。”

步入客厅，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蒋润泽从楼梯上下来，他用手紧紧的抓着扶手，似乎一松手就要摔倒一样。

原本笔直的腰身看上去有些佝偻，咳嗽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就像风中的一片落叶，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

蒋远方的心突然一颤，突然间发现父亲老了很多。

脸上的皱纹越发显得深刻，头发两鬓斑白，就连那凌厉的气势也消减了不少。

蒋中华快步爬上楼梯搀扶着，还用手不断的拍打着老爷子的后背，给他顺气，“爸，你怎么还咳得这么厉害？实在不行的话去医院看看吧，我现在就给司机打电话。”

蒋润泽摆摆手，喘了几口粗气，咳嗽缓和了下来，

“没那么严重，就是一阵一阵的……咳咳……”

他瞪着杨远方，“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这里的是你的家吗？”

蒋远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回来看妈的，顺便给你买两瓶酒，你咳得这么厉害，酒还是不要喝了。”

老爷子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是语气还是十分的冲，“你这是什么意思？买酒来又不许我喝，是不是回来存心气我的？”

蒋中华立刻打圆场，“爸，哥买酒回来当然是孝敬您的，他这样说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别以为我现在老了，什么事情都不中用了，我现在一顿还可以喝半斤白酒！”

蒋润泽说完，推开小儿子，大步的下楼梯，想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可是他的双腿无力，走的又匆忙，脚下一个踉跄，快速的往前摔去。

蒋远方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就扶住了他。

“爸，慢点走！”

肢体接触的这一瞬间，两个人同时一愣，然后表情都不自然。

多少年了，父子都没有这样亲近过，每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吵个不停。

蒋润泽冷哼一声，“不用你扶！刚才就是你不扶我，我也不会摔倒！”

但是他并没有推开蒋远方，而是任由着他扶着往前走。

蒋远方也没有犟嘴，而是语气淡淡的说道：“是，我知道您身体好，都是我杞人忧天……”

蒋润泽：“……”

大儿子突然间不和他杠了，他倒不知道谈话该如何继续下去。

一旁的蒋中华嘴角弯一抹微笑，他们都是嘴硬心软的人，这样相处不是好好的吗？

“爸，院子里有太阳，我们去院子里坐坐吧，我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今天也忙里偷闲晒晒太阳，赏赏您种的花……”

老爷子看见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内心突然涌起莫名的满足感，紧皱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笑意。

关切的说道：“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有时间还是要适当的运动一下，如果你喜欢我院里的花，拿两盆摆到办公室窗台上去，有时间给它浇浇水，那时候你会觉得心平气和的。”

蒋中华立即笑道：“爸，您还是饶了我吧，养花这种事情真不适合我，到我手里就是糟蹋，迟早得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