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好几天忙工作没回来，好容易提前下班儿，就过来请你吃饭吗？”

向阳笑了笑。

“顺带和小夏一起参观一下你的工作环境。”

向阳的话从不白说，这一开口，向月也心领神会。

“走，姐带你俩转转。”

“先转转楼上楼下吧。”

“行啊。”

说实在的，这会儿其实没到下班的点儿，但向月干的是文职，又是这时候的国企，查的不严，人情社会，通融通融就过去了。

向月在前面带路，向阳和林绿夏在后边儿跟着溜达。

这种地方的办公楼，就不要谈什么设计什么风格什么艺术，主打的就是一个能用，耐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方方正正的。

楼也不高，小三层。

一楼潮，三楼高，所以等级比较高的领导，办公室都安排在二楼，最舒服。

像向月这类搞文书的小年轻，办公室一般都给安排在三楼，美其名曰“让年轻人多运动运动”。

向阳熟悉这时候领导的风格，就郝志刚这样的，只要没啥大事儿，捧着罐头瓶儿在车间里转悠一圈儿，多少要指点江山一番，然后就上办公楼里来，找人聊聊天，时间差不多了，再回车间转悠。

就这么来来回回，打发时间。

而且现是夏天，这么热的天气，连领导办公室都不关门儿，都开门儿开窗通风呢，在走廊里溜达一圈就能看清楚里面什么情况。

他们呢，这次也不是要干点什么，就是想认人，能光明正大来，就不要缩在隐蔽处拿望远镜盯。

溜达到二楼的时候，向阳和林绿夏在一间多人办公室里看到了郝志刚。

有点胖，习惯性笑眯眯的，肤色白里透红，头发比较稀疏，脸上没有什么皱纹，但是已经有眼袋了。

他一手拿着个飘了孤零零几片茶叶的玻璃罐头瓶，一手夹着一支卷烟，舍不得点，在桌面上时不时磕两下，烟丝磕进去一截。

身体则靠在办公桌上，眼神看向左前方，似乎在和什么人谈笑。

乍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人。

和他这样大差不差的人，似乎一个厂子里就有成百上千个，他在其中毫不显眼。

但向阳永远忘不了，他拿着重物，扬起手往下砸的样子。

没有咬牙切齿，没有怒目圆睁，那张白白胖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粗大的手攥出了青筋。

快，准，狠，稳。

激情杀人，由于过激的情绪和爆表的肾上腺素，整个人的表情应该是扭曲的，甚至有些人还会呐喊一声给自己壮胆。

但他不是。

郝志刚是有预谋的杀人灭口。

虽然预谋的时间很短，但是他的情绪相对正常人而言，太稳定了。

杀人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第一次杀人。

一般而言，第一次杀人都是靠激情顶着，之后得缓好久，还有很多缓不过来的。

就像二把手的那个姑娘，单看了一眼现场，就吓得精神轻微失常了。

像他这样短时间预谋杀人，出手还这么干净利落的，经验一定得很丰富才行。

所以别看郝志刚现在人畜无害，甚至还有点憨厚的样子。

一旦让他察觉不对，那可真是会“咬人”的。

而且如果没有猜错，那二十五公斤的C-4就在他手里，谁知道他有没有随身单带一点？

哪怕就一片口香糖的量，在这种环境中也能造成巨大伤亡和财产损失了。

向阳和林绿夏交换了一下眼神。

郝志刚负责的是第五车间，也没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除非能将监听器放在他身上，否则很难持续进行监听。

现在可是夏天，一晒太阳连贴身衣服都能看出来什么颜色，至少纽扣大小的一个监听器放上去，哪儿能看不出来呢？

这条路行不通。

只能安排人监控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郝志刚和江晚晴的那俩孩子，知不知道他们的父母都是特务？

那俩孩子都是十几二十岁的人了，也该懂得是非对错了。

是这夫妻俩瞒的好？

还是他们连孩子一块儿拉下水了？

先用笨办法，让尾巴跟着，摸一摸情况吧。

见到了要见的人，认住了脸，走这一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感觉到了向阳的暗示，剩下一段路向月带着向阳草草走完，便跟着他们出去吃饭了。

现在公私合营，就没有私营的饭店。而且去哪家都得给钱和粮票，不同的就是，给同样的粮票，哪家给的多，哪家味道好。

向家都不是缺嘴的，好容易出来吃一趟，量和味道两样自然要先考虑味道。

“那家冯记爆肚味道特别好，咱们今儿就吃这个吧？”

向月征求他们的意见。

“行啊。”

向阳和林绿夏都不挑嘴，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冯记爆肚原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后来公私合营，但掌勺的还是原来的老板，味道没变，还是祖传的那个味儿。

这儿的特色菜有：牛百叶、牛肚仁、羊杂汤、羊肚仁、散丹、炸烧饼、爆蘑菇头、尖椒肉丝米粉。

因为物资缺乏，来了不能想点什么点什么，得看店里有什么。

现在店里都摆个小黑板当水牌，用粉笔写着今日菜色，卖完一个擦掉一个，都擦完就差不多能下班了——饭店饭店，没饭卖了，还做什么生意？

“吃点什么？”

现在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可是金饭碗，各个傲慢的跟什么似的。不过颜值高的人，无论男女，上哪儿都多多少少有点优待。服务员对他们还算客气。

三人商议了一下。

“三碗羊杂汤，一份牛百叶，一份羊散丹，六个炸烧饼。”

服务员快速记下。

“一个烧饼二两粮票，一共一斤二两粮票，三碗羊杂汤一份牛百叶一份爆羊肚二两肉票，价格都写在上面了，一共三块六毛八分钱。先交钱。”

这个钱向阳掏的很轻松，林绿夏觉得也还好，向月露出了心疼的神态，但想想难得出来吃一次，也就不说什么了。

现在的羊杂汤里还不存在用廉价的内脏充数的行为，基本上是有什么放什么。羊肝绵软，羊心和羊肺有种脆韧的口感，羊肚更耐嚼，有羊肉的鲜味，却尝不出明显的膻味。

羊汤雪白，飘着淡金色的油花，上面撒了一小撮葱花。现在胡椒可贵，都是厨师在上面小小的撒一点提鲜。

里面的粉条煮到半透明，有种微粘的口感，应该是红薯粉，吃起来十分的顺滑。

“确实好吃！”

（价格估算的，具体价格实在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