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婳！”

薄慕洲薄唇巨颤。

他灵魂仿佛一瞬间割裂，心脏灰飞烟灭，疼得他几乎要窒息。

平时他单手就能轻松将她提起来，可此时，他两只手一起用力，都差点儿抱不起她。

浴缸里的水是凉的。

她的身体也是凉的。

他颤抖着指尖去试她的鼻息，不知道是因为他太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感觉不到分毫的温热。

“醒醒，唐婳，你醒醒……”

薄慕洲眸中红血丝如同藤蔓一般蔓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箍紧她。

“我不能失去你……”

她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薄慕洲强大、坚硬，几乎无所畏惧。

可这一瞬，他前所未有害怕。

害怕到，腿软得几乎站不稳。

他倚着墙停顿了片刻，才继续抱着她疾步往卧室外面冲去。

“表哥，姐姐她醒来没？她……”

赖在清园的顾辞树看清楚唐婳此时的模样，他手中的水杯重重砸落在地上。

“这怎么回事？姐姐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这个时候，薄慕洲哪里还有心情回答他！

不过，不用他回答，顾辞树自己也明白了原因。

姐姐，她割腕自杀了！

她一心求死，他们都留不住她！

顾辞树心疼得眸中一片晶莹，他丝毫不敢耽搁，连忙让人给医院那边打电话。

薄慕洲车开得飞快，很快就赶到了医院那边。

幸好，唐婳还有气。

只是把她推进急救室之前，医生不停地摇头，说她现在的情况特别不好，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

薄慕洲如同僵化的石块一般立在急救室外面，他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医生方才说的这句话。

做好心理准备，潜台词就是，准备后事。

可他还想跟她白头到老，他怎么能给她准备后事！

“表哥，姐姐她不会有事对不对？”

顾辞树紧张得不停地在急救室外面转圈圈。

忽然，他上前用力抓住薄慕洲的胳膊，“院长亲自过来给姐姐抢救，她肯定会活下去，是不是？”

薄慕洲赤红着一双眸拿开顾辞树的手。

他知道，顾辞树想要得到安慰。

可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怎么去安慰别人？

等了将近八个小时，急救室的大门，总算是缓缓打开。

薄慕洲迫切地想要知道唐婳现在的情况，可近亲情怯，想到会是那个不好的可能，他又不敢去询问医生，她是否还在。

还是顾辞树十万火急地冲上去，用力抓住了院长的手，“院长，姐姐她没事了对不对？”

“病人的情况特别不好。”

院长重重叹息了一声，“她的命是暂时保住了，可她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况且她一心求死，只怕……只怕就算醒来，也撑不了几天。”

顾辞树脸上的表情，刹那凝固。

他唇疼痛地颤着，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医生说。

比如说，让他们一定要治好唐婳的病！

可他的灵魂被灼烧得太疼太疼，他一时都无法找回自己的声音。

“在急救室，她醒来过一次，她请求我们别救她，她还是想寻死。”

院长眸中满是悲悯，“你们好好照顾她，尤其是她醒来之后，别让她再做傻事。”

“你们能拦得了我一时，拦不了我一世！我若一心想去地下与陈大哥团聚，谁都拦不了我！”

唐婳在陈清河墓前的话，反复刺痛着薄慕洲的耳膜。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医生进了她的病房，疼痛蚀骨。

她流了太多血，哪怕方才在急救室输过血，她的小脸，依旧惨淡得没有分毫血色。

如同褪了色的红玫瑰，只能静静地等待凋零。

她是真的不想留在这人间了。

他知道，她一心求死，不只是因为她想去找陈清河，她还想，用她的死，让他疼。

她成功了。

别说她死，现在哪怕她流一滴血，他心脏都会被烈火灼烧，生不如死。

“唐婳，活下去……”

薄慕洲颤着指尖，疼痛又眷恋地抚摸着她苍白的唇，“求你，活下去……”

“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你，我死，你活下去……”

薄慕洲知道，唐婳定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可他还是固执地坐在她的床边，用力抓着她的小手，不知厌烦地跟她说话。

他嗓子哑了，下巴生出了淡青色的胡渣，他依旧笨拙地请求她醒来。

太阳升起又落下，在她昏迷的第二个傍晚，她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唐婳，你终于醒了！”

“姐姐……”

薄慕洲欣喜若狂，顾辞树沙哑的声音中，也带着明显的欢喜。

“你睡了这么久，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薄慕洲话音刚落下，顾辞树就已经麻利地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他讨好地看着唐婳，“姐姐，水温刚刚好，你喝一口。”

唐婳没立马说话，她茫然地盯着纯白色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没能去地下与妈妈、陈奶奶还有陈大哥团聚，她还活着。

她一手将陈大哥拉进这个旋涡，陈大哥死了，她这样的人，凭什么还活着？

她麻木地抬手，拔下左手背上的针头，就想离开这人间。

见唐婳竟然拔下了针头，薄慕洲急得不行，“唐婳，你不能这样，你身体不好，你得……”

“薄慕洲，你舍不得我死？”

唐婳那空洞的视线，总算是落到了薄慕洲身上。

“舍不得。”

薄慕洲如实开口，“我宁愿我被千刀万剐，也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哈！”

听了他这话，唐婳止不住凄冷地大笑出声。

“恶魔，什么时候变成了情种？”

“薄慕洲，你这舍不得、你这所谓的深情，真让我恶心！”

“你不想我死……可我一定会死！午夜梦回，我要你一遍遍想起，你最敬爱的大哥，因为你变成了残废，因为你死得惨不忍睹！我也要你记得，你说喜欢我，却毁了我的一辈子！”

“我和陈大哥，都是被你逼死的！你在意的，你喜欢的，你什么都留不住！”

唐婳手上没有刀，可人若一心求死，有千百种方法离开这人间。

她蓦地从床上坐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快步下床，狠狠地往墙上撞去！

她就是要这只恶魔，爱而不得，悔恨终生！

她也不会再试图让这只恶魔相信，她就是囡囡。

因为，他已经不配再喊她一声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