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莲
作者:旭泱 | 分类: | 字数:161.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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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是我的错
五十下,足足五十下!没有一下是留了情面的。
打完之后,玉昭阳整个手都疼得没有知觉了。
别说是拿剑,就连笔都提不起来了。
风顷居高临下道:“长记性了吗?”
玉昭阳忍痛点头道:“长了。”
风顷道:“回去后,五百遍的《清心经》抄完给我。”
玉昭阳一听便哭丧着脸,卖惨道:“师兄,我手都这样了,真的抄不了了。”
风顷表情微顿,若有所思道:“是我的失误。”
玉昭阳眼睛一亮,道:“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抄了?”
风顷接着道:“我应该先让你抄完再打的。”
玉昭阳:……
她就知道,是她想多了!
风顷道:“那便等手好了再抄。现在伸手。”
“啊?”玉昭阳一脸惧怕道:“还打呀?师兄,再打我这手就要废了,真的!”
“我说伸手!”
玉昭阳把手藏到身后,死都不伸。天知道,她是真的被打怕了。
风顷蹲下身来,直接将她的手给掰了过去,紧捏住手腕不让她动。
玉昭阳紧闭上眼睛,睫毛直颤。
可是下一秒,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冰凉的温度自她手上蔓延开来,冲淡了手心灼烧般的感觉。
她猛地睁眼,却见风顷正认真地给她涂抹着药膏,修长的手指如玉洁白,冰凉的俊脸此时看起来竟有些温柔。
玉昭阳一呆,道:“师兄,你刚才不是要打我?”
风顷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处罚都处罚完了,还打你做什么?我和你又没有什么仇怨。”
玉昭阳闻言嘟囔道:“没有仇怨你还打那么重。”
声音虽小,风顷却是听的清楚。
他抬起头,看着她眼睛微眯道:“不打你狠些,只怕是不长记性。”
玉昭阳撇了撇嘴,默默地看着他把药膏给她一点点涂抹完,接着用药箱里的纱布厚厚缠了几层方算了事。
风顷道:“这几日不要沾水,三日后便差不多能愈合了。”
玉昭阳看着自己粽子似的手,叹气道:“我知道了。”
风顷接着道:“今晚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回玄门。”
“啊?明天就回去啊?”玉昭阳一下子就直起了身道:“师兄,不能再呆两天吗?”
风顷眯了眯眼,道:“我以为,我已经够纵容你了。怎么,还想受罚吗?”
玉昭阳闻言耷拉下了脑袋,心知依着风顷严谨的性子,早在青州买了酒后就该带她回去的。可这次,他却允许她插手了曹州的事情,还耽误这么些时日,于风顷而言已是难得。
“那好吧。我今晚便回去收拾好行李。”
风顷见玉昭阳模样乖巧,脸色总算是好了些,伸手将盒子里的点心端到了桌上,道:“吃吧。”
玉昭阳看着满桌诱人子的点心,脸上的灰霾顿时一扫而空,张嘴便吃了起来。
风顷看着玉昭阳狼吞虎咽的样子,暗自摇了摇头,心道某人果然是个好哄的,给她些好吃的便什么都忘了。
也不知道那群皇室都在忌惮些什么,明明是如此纯粹还带些傻气的人,怎么就非要把她逼上绝路呢?
难道,就因为当时端侯府的势力吗?
可是,似乎不止如此吧!
玉昭阳吃完了一盘,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将另一个盘子往他身前推了推,道:“师兄,你也吃呀。”
风顷没动,看着她问道:“当日的情形,是什么样的。”
玉昭阳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明白风顷的意思,“当日?哪个当日?”
风顷淡淡道:“先皇死的那一天。”
玉昭阳手指一僵,忽的抬眼看他。
风顷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也就是——你被认定弑君的那天。”
那一天!
那一天是她整个人生,都彻底颠覆的一天!
过了好一会儿,玉昭阳才发出了声音,干笑道:“师兄不是一向对外界的事情不关心吗?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
风顷道:“外界的事,我是不关心。可是作为你的师兄,我认为我应该知道真实的情况。”
玉昭阳浑身僵硬道:“可是师兄,我……”
“你不敢再去回想,是吗?”风顷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直视着她的目光。
玉昭阳点了点头,苍白着脸笑道:“那天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如同噩梦一般。我不想再去想了。”
“可是有的事,不是你不想就会就此揭过的,不是吗?”风顷盯着她,冷声道:“别这么窝囊,玉昭阳。如果你还想要一个真相,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回忆一遍。”
玉昭阳放下点心,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天……”
那天是个雪天,离她父母过世已经过了整整一年。
整个府邸虽然被重新修整,却仍然一派萧条,只有寒风在呼呼吹着。白色的丧布高高挂着,似是没有一丝人气。
一大早,玉昭阳便收到了从宫里送来的一个纸条,送的人是宫里的洪公公,他送完便匆匆走了。
第346章 是我的错
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杀她父母的凶手已经查到!
那笔迹她很熟悉,正是当朝陛下亲手所写。
虽然当初因为他,端侯府一朝倾颓,遭万人唾骂,以致她爹手中兵权皆无,甚至于连府兵也都尽数遣散,没能抵抗的了那么突如其来的暗杀。
可是,她却并没有把过责全部归咎到皇帝身上。
毕竟当时父亲的确被人举报叛国谋逆,又有十足的证据。在查明事实之前,把他们暂时囚禁在府,已经是最合理的安排了。
她能理解也能明白,所以她真正要找的,一直都是那些真凶!
看到这个纸条后,玉昭阳没有停顿便向皇宫里奔去。
因着她有着皇帝赐予的特权,进宫可不下马,因而这一路上都畅通无阻,也无人敢阻拦。
中间好像有谁叫过她,可是她当时正心急,也没有仔细留意。
从府邸来到皇帝寝宫,已经将近有一个时辰了,此时正是晌午。
当时寝宫外只有两个太监守门,看相貌有些脸生。见是她来了,便推门让她走了进去,说是陛下正等着她。
玉昭阳走进去后,并没有发现有人,甚是连个宫女都没有。炉子上似乎在煮着什么,咕嘟咕嘟地响。
玉昭阳走过去打开盖子,见里面正熬着姜茶,里面的姜片也不知道滚了多久,汤水已经黄的有些发黑了。
她把汤蛊从炉子上拿下,接着悄悄便走入了内室,想看看皇帝是不是还在休息。
她知道,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容易体乏,近几年都有睡午觉的习惯。
可是刚走进内室,她便闻到一股香气,那香气很刺鼻也很诡异。她还来不及辨别那香气的来源,便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只感觉到,身边有着浓浓的血腥味,熏的她头一阵阵晕眩,眼前也是一片片花白。
恍然间,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把匕首,孤零零地躺在红色的地毯上,带着冰凉的色泽。
她当时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恍恍惚惚地爬了过去,伸手将那匕首捡起,想要仔细去看。
门突然被人踹开了,一众士兵纷纷闯了进来。
玉昭阳被那声音震的头晕目眩,转头去看,就见太子李景寒挟着长剑走入,一身龙纹锦衣如寒夜冷彻。
低沉的声音如凿冰似的炸开,响在她的耳边。
“玉姝棠,你杀了父皇!”
“什么?我……”玉昭阳神智一震,猛地转头。
只见床下倒着一个人,脸上一片煞白,胸口的白色寝衣染了大片的血迹,还有许多流淌在了地上,染红了他身下的白色绒毯。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陛下!
玉昭阳忽的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却见这把匕首的刀尖,早已沾满了血污。
她吓得一抖,将匕首飞快扔出,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瞳孔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景寒,也就是当朝的太子,冷眼看着她,道:“有宫女和太监看见,是你亲手杀了父皇!玉姝棠,你太令我失望了!”
玉昭阳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三哥。”
李景寒道:“不是你,还能是谁!这屋里刚才就只有一个人!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押入天牢,严加审问!”
玉昭阳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晕晕乎乎地便被人强硬地给关进了牢里。
这一关,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像是洗脑般疯狂地审问她,是不是她杀的,目的是什么?隔三差五地还有刑部的人给她用刑,什么鞭子、烙铁、铁钉、倒勾几乎都给她用了一遍,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把她按在地上,用脚踩她。若是被打晕了,还会有人提着辣椒水泼她,让她被痛的清醒过来,然后继续逼问。
那段时间,她真的想死,可是她连死都死不了。因为那些人似乎得了谁的命令,可以折磨她,却不能弄死她。甚至为了防止她自尽,关押她的牢中只有一席草垫,手脚也都被铁链紧紧绑在架子上,不让她随意动弹。
混沌之中,她只记得身体不断的疼痛和折磨,还有就是一张张模糊又恶心的嘴脸。
终于有一天,四哥来了。
他带兵来劫狱了!
他将她从铁架上放了下来,强行抱走了她,一路奔出了帝京。
过了大约十几天,她总算能下床走动。
为了不连累四哥,她收拾了包裹便一个人偷偷地走了,只给他留了一封书信。
可是,她还是被黑羽卫发现了!他们就像是一群野狼似的紧追着她,紧咬着不放。
她也一直地跑,一直地逃,一直逃到了东阳的边境。
于是,便就有了她和黑羽卫在仇凉山崖厮杀的那一幕。
说完后,玉昭阳便沉默了。
重新回忆起来这些事,就如同让她将那些痛苦重新经历了一遍,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风顷将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也沉默了片刻,方道:“疑点很多。”
玉昭阳颤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杀了先皇,然后故意把我叫去,借此想要除掉我。”
风顷道:“可是,那个纸条上的确是先皇的笔迹不是吗?”
玉昭阳点了点头,道:“没错。字迹的确是先皇所写,可是时机却是可以算计的。”
“的确。”风顷敛眉想了一会儿,接着道:“先回玄门吧。等见过师父,之后的事情再看师父的安排。”
玉昭阳“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风顷见她仍旧脸色不好,暗自叹了一口气,像是教育小孩子似的说道:“能够直面痛苦,才是我们玄门弟子应该有的骨气。师父说过,你是天命之相。所以,你注定要经历常人所没有经历过的坎坷和痛苦。可是一旦崛起,便必会直逼紫薇,光耀中宫。所以,不要再沉溺在过去的漩涡里了,知道吗?”
玉昭阳抬眸看着他,低声道:“师兄,你信我吗?”
风顷道:“若我不信你,便不会问你这些了。”
玉昭阳忽然捂住脸,道:“谢谢你,师兄。”
风顷拍了拍她的肩,淡淡道:“说什么多余的话。过几天记得把五百遍的《清心经》抄完给我,便是谢我了。”
玉昭阳:……
现在说这个完全才是多余的好吗!
因着白日里睡的很足,到了夜里玉昭阳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帐顶,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浮现起棣恒的面容。
这段时日,因着曹州的事情,她一直都在谋划和算计,脑子里被这些事情都占的满满的。可是一旦事了,她对于棣恒的思念,便犹如洪水一般,将她席卷其中,只觉满心酸涩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算一算,距离他回鬼域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收到她送出去的那封信?看到信后会不会生气?又有没有想她?
想着想着,她便忽然笑了。
没想到她玉昭阳有一天,竟然也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明日若是真的回了玄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玉昭阳扬起左手,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的那只红色玉镯,色泽纯净柔和,如有暖流缓缓流动。
红玉里面有一朵八瓣莲花寂静绽放,一如那日莲花的虹光,如神迹降临,无比美丽。
玉昭阳看着那朵莲花,忽然间觉得它跟棣恒很像。看着那般孤高冷寂,目中无物,实则却有着谁也想象不到的灼人温度和执着的深情。
她想的很专注,以至于有人偷偷走到了她的床边,她都没有发现。
一只手如鬼影般从她身后悄悄伸去,忽而捂住了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