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莲
作者:旭泱 | 分类: | 字数:161.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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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醋坛子翻了
回到房间,棣恒关上了房门。
他像是往常一样,换了一身浴衣,走到房间后的温泉。
身体浸泡在水中,柔软的,滚烫的,奇妙的触感像是在他手上流连而过的细嫩手指,所过之处带起阵阵酥麻。
温热的雾气轻轻拂过,像是带着好闻的女子香气。艳丽的牡丹花瓣落在了他的手中,被水微微湿润。
棣恒忽然闭上了眼睛,遮住他眼眸中压抑却不断翻涌的黑色暗流。
白色的雾气沾染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化作一滴一滴的水珠。
一颗水珠滑落,沿着他的下巴滴在他的锁骨慢慢流下。
盈盈的水波像是化作了某个女人的触碰,氤氲着雾气,包裹着他的皮肤,犹如再温柔不过的亲吻。
棣恒又睁开了眼睛,凤眸的欲色如同化不开的黑雾。
过了半个时辰,莫风发现自家主子还没有出来。
走到温泉后一看,居然还在泡温泉?
“主子?”
没有回应。
难道是睡着了?
莫风拿着更换的寝衣,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隔着一道屏风,莫风忽然听到一道极为低沉沙哑的声音。
“昭阳……”
莫风惊的差点整个人给摔了。
他也顾不上把寝衣放下,连滚带爬地跑了。
—————
这日夜里,东风呼啸,下起了大雪,直到天明方才停歇。踏雪山庄果然不负其名,呈现一片银装素裹之象,满园的红梅在雪色映衬下格外艳丽。
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进来,夹杂着几片碎雪。玉昭阳看着眼前清美的雪色,忍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也不顾肩上未好的伤,随手拿了一件披风推门走了出去。
长生这会儿从院外走进来,正看到玉昭阳身着单薄地长立在房檐下,如雪的脸上被冻的有些发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禁远远出声道:“玉姑娘,你伤还没好呢。这都下雪了,你怎么还站在外面?若是让主子看见了可不得骂您呢?”
玉昭阳闻声看去,见长生正冒雪走过来,头上身上都沾满了雪花,痞气地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我是伤了又不是残了,怎么就不能出门了?再说了,你主子日日那么繁忙,哪有空闲来管我?”
“什么我主子?那也是你主子。”长生好笑地摇摇头,走到近前,抖了抖身上厚厚的雪,“罢了,我跟你说你也听不进去。要不是主子让我来找你,我才不会进来这里。”
玉昭阳挑挑眉,“又来找我?什么事。”
长生看着玉昭阳,开口笑道:“方才御园的人送来两只上好的羊腿,正巧云公子也来了,嚷嚷着要吃烤羊腿,觉得很是应景,还亲自回去一趟带了一个御厨过来。火炉铁架什么的都在屋里摆了起来,还烧起了酒。主子见那羊腿太大,兴许也吃不了多少,便让我来叫你过去。”
“烤羊腿?”玉昭阳眼睛亮了亮,却装得有些高冷道:“哼,吃不了才想起我来了?以为我是猪吗?算了,虽然我不喜棣恒那妖孽,但看在云襄里那傻小子的面子上,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
长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道:“那好。您换个衣服出来,我这就领你过去。”
玉昭阳点点头,推门又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穿着一件红色夹领的绣袄出来,下装则是同一套的红色绣裙。
这绣袄虽厚且样式板正,却掩不住玉昭阳玲珑的身线,微微走动便带着动人的弧度。颈间的白色狐毛更映地她肤色如雪,唇如红樱,而眉眼灼灼光丽,就如同冬日里一缕傲然春色。
随着长生走到棣恒的茶室,顺着烤肉的香气一直向内室走去。
玉昭阳这才发现,原来在座的并不止棣恒和云襄里两个人,其间还有一个大约五岁的孩童,正津津有味地拿着烤肉,容颜稚嫩可爱,一双眼睛墨玉似的十分有神。
在云襄里和这孩童之间坐的,则是一个相貌精致秀丽,笑容温婉淑丽的女人,身着一身淡黄长裙,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睛正温和地看着棣恒说着些什么,而棣恒似乎也觉得有意思,微微含笑着,眸色魅人。
见着其乐融融的一幕,玉昭阳的脚步慢慢顿住,似曾相识的情景猝不及防地和她记忆中的某些片段重叠。
那些片段,也是那么欢乐,幸福。
她和父亲、母亲还有南溪围坐在一起吃饭。父亲批评着她的课业和玩闹,母亲笑着劝解他们,唠叨着父亲怎么总是这么容易生气?南溪则摸着她的头发,投来温柔的目光。
但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尖锐的碎片,在她心上狠狠扎着。
“咦?你怎么不走了?”长生一回头便发现玉昭阳还停在帘帐后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一说话,倒是把桌前那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但因为帘子挡着,只能看见她腰以下的半个身子。那孩童有些好奇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用力地眨了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则眸光微闪,似乎想看清那帘帐后人的脸。
第23章 醋坛子翻了
棣恒一双凤眸微眯,目光凝在她露在外面的绣袄上,眸底忽然闪过一抹黑沉的暗色。
玉昭阳的这身衣服是这几日云襄里送给她的,就看不见她的脸,云襄里也是再熟悉不过,看着那帘子后的身影调侃笑道:“玉昭阳,你不会是伤了几日变丑了,如今又见我姐姐美貌,不敢见人了吧?”
玉昭阳神思微微一晃,猛然回神。
刚才忽然涌上的片段,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云襄里话刚一落,帘子便立即被掀了开来,露出玉昭阳一张无比张狂的脸,瞪着云襄里道:“还敢调侃我?你小子这几日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看我受伤没法子教训你?”
“啊!好凶的姐姐!”那孩童倒是被吓了一跳,圆鼓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识地就抓住云襄里的衣袖。
“别怕,这姐姐凶是凶了点,但总不会吃了你的。”云襄里摸了摸那孩童的头抚慰一番,转而对玉昭阳笑笑:“在船上你骗了我那么久,让我叫你老大,这会儿有机会了还不让找回场子?”
玉昭阳哼了一声,不屑道:“你有什么场子可找?小心我伤好了打的你抱我大腿。”
云襄里的脸瞬间红了:“当着孩子的面,你倒是不避讳地把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说。”
那黄衣女子看了看玉昭阳,又看了眼云襄里,一转眼见棣恒目光凝视着玉昭阳,眼里有着谁也看不透的颜色,心下微动,开口问道:“侯爷,这姑娘是......”
棣恒目光微敛,没有回答,直直地看着玉昭阳,正和她无意看过来的眸光相撞,声音冷硬道:“把衣服换了再来。”
玉昭阳一愣,“啊?为什么?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云襄里看向棣恒,“阿恒,这衣服不挺好的吗?阿姐,你觉得不好看吗?”
云芍慢慢回神,看着棣恒的神情,微微顿了一下,接着笑道:“这位姑娘生的极好,把这衣服衬的也极为好看。”
玉昭阳深深地点了下头,“对呀对呀,这衣服又保暖又合身,我穿着挺好,为什么要换?”
说完这话,玉昭阳就感觉自己周身的温度生生降了几度。
棣恒盯着她,声音更冷,“本侯说,换了!”
玉昭阳被他这语气弄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我不换,凭什么你让换我就换?我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我这就走人。”
“站住!”棣恒沉声道。
玉昭阳脚步不停,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真当她是个听话的了?
云襄里看玉昭阳往外走的身影,忽然有些幸灾乐祸道:“阿恒,怎么办?把人气走了。”
棣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中尽是寒霜。
云襄里的笑僵在脸上,干咳了两声。
“得,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云跃害怕地缩了缩脑袋,躲进云芍的怀里。
棣恒叔叔这样子,怎么比他爹教训他的时候还要可怕?
“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吃。”
棣恒说完就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走后,云芍忍不住问道:“襄里,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我先前怎么没听说过?”
云襄里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
“那女人啊……非要说的话,现在应该是阿恒的侍女。”
“侍女?”云芍听他这么说,却不太相信。
依着阿恒对那女人的态度,绝不可能只是个侍女那么简单。
自从她进来,阿恒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那种目光冷沉却充满了侵略感,是她从未见过的。
云芍的手指忽然间无意识地收紧,一种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上。
“那她……叫什么?”
云襄里答:“玉昭阳?”
听到这名字,云跃忽然抬起头来。
“嗯?三叔,刚才那个姐姐不会就是你常给我说的你的那个玉老大吧?”
云芍不解地看向云跃:“玉老大?”
云跃嘟着一张脸,笑嘻嘻地看着云襄里,见他脸色变得不太自然,在云芍耳边悄悄道:“对呀。而且二叔还趁着没人的时候时常跟我叹悔,觉得自己可能对那个玉老大有点意思。但他居然觉得那是个男人,总是纠结自己是否真的是个断袖,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云跃!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胡说?”云襄里一听便急了,一把捂住云跃的嘴,看向云芍急忙道:“阿姐,你可别听这死小孩的话,他最是会冤枉我。那女人当初在船上整天一脸黑灰的样子,还一身男人邋遢的装扮,我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意思?”
云芍没说话,却是打量着云襄里的神色。
“所以说你这些年一直不肯成亲,是因为刚才那个姑娘?”
云襄里哭笑不得,“我都说了不是了。阿姐,你别乱想。我不成亲纯属是想多自由几年。”
云芍道:“不管怎样,你最好是能收收心。我可不想听爹和大哥再教育你了。”
云襄里苦着一张脸,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我知道了。阿姐,你就别操心了。”
第23章 醋坛子翻了
快走进房门时,玉昭阳被一只大手拉住了胳膊。
玉昭阳不看也知道那是谁。
她气呼呼地想要把他甩开,棣恒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反倒往后一推,将她抵在墙上。
“放开!”
棣恒紧紧地盯着她的小脸,“生气了?”
玉昭阳冷笑着扭开头,“不敢。”
棣恒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越发觉得碍眼。
“生气可以,先把衣服换了。”
“你说换就换,我偏……”
话还没说完,只听“嘶啦”一声,锦袄的领口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
“好了,现在可以换了?”
一股冷风顺着裸露的脖子灌了进去,玉昭阳打了个冷战,整个人瞬间炸了。
“棣恒,你他么是不是疯了!”
棣恒看着她眼角因为寒冷泛起的红,眸底愈加深暗。
“冷吗?”
玉昭阳骂道:“你这不废话吗?”
棣恒很自然地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合掌握住。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松松地就将一双白嫩的小手包裹,莹白的色泽如同春雪,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那……帮你暖手。”
玉昭阳:……
转折的这么突然,像个使坏的笑面虎似的。
这、这是要来阴的整她?
她也是被气疯了,怎么会忘记这男人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不、不用了。放开我,我要回房间。”
玉昭阳使劲地往外扯了扯,棣恒的手却纹丝不动。
“棣恒,你到底要干嘛!我都说了要回房间。”
棣恒:“换衣服,去吃饭。”
玉昭阳不耐烦道:“不想去了。”
棣恒看着她露出的一节锁骨,精致莹润,微微泛着粉红。
“那你这意思,是要本侯帮你换?”
玉昭阳被某些人的厚脸皮给惊到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换衣服?”
棣恒道:“难看。”
“哪里难看?”
“做工粗糙,颜色俗套,而且你穿着看起来……很胖。”
很……胖?
真的吗?
棣恒看她表情已经有所松动,接着道:“侍从们的衣服都是按着本侯的眼光选的。你穿什么,自然也代表着本侯的眼光。难道,你要穿出去让那么多人看到你穿的这么丑,回头好说本侯的眼光有问题?”
玉昭阳看他一脸认真,却觉得有些好笑,“侯爷让我来换衣服,只是怕丢了面子?”
棣恒顿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本侯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玉昭阳:……
想一想,这倒也是棣恒能办出来的事。
这家伙一向讲究,可没想到他对手下人穿什么衣服也这么关注。
两人争执这期间,莫风匆匆地把一套精心绣制的绛红流彩裙拿了过来。
“主、主子,衣服拿来了。这是最新做出来的,都是按照玉姑娘的身量做的。”
棣恒将衣服拿了过来,看向玉昭阳,“你是自己换还是本侯帮……”
话还没说完,玉昭阳拿过他手里的衣服,“砰”地把房门关住了。
莫风强自憋着笑,生怕自己忍不住。
棣恒凉凉地看了莫风一眼,“很好笑?”
莫风脸色一变,急忙摇头,“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棣恒挥了挥手,“下去吧,再准备一个羊腿送过去,多拿点辣子。”
“辣子?”莫风还想着自己主子和云家姐弟都不吃的辣的啊?
接着他转头一想。不对,某个人喜欢吃。
主子这……不会是认真了吧?
莫风默默地看了眼门板,一脸菜色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玉昭阳走了出来。
绛红色的收腰长裙将她的眉目衬的熠熠有光,宛若三月榴花,明艳而张扬。脖子周围一圈白色的狐毛领子,更是衬得她肌肤赛雪。
那原本就细的腰肢看起来更加不盈一握,流利的弧度惊人地好看。
棣恒的目光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看了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了。
“本侯的眼光果然不错。”
玉昭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有没有人说过,侯爷的脸皮也是无人能及啊?”
棣恒转过身去,“走吧。再晚一点羊腿都要凉了。”
玉昭阳嘟囔道:“还不是你非要我多跑这一趟?”
棣恒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玉昭阳摸着空空的肚子,刚才一气没觉得,现在气没了,她饿得有点发晕。
“侯爷,快走吧。我真的好饿。”
棣恒笑了笑,“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要睡觉,不吃饭的。”
玉昭阳瞅着他,“那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棣恒一点悔改的意思也没有,“看你下次还穿不穿别人送的衣服。”
“不穿了,再也不穿了。行了吧?”
“真乖。”
棣恒摸了摸玉昭阳头顶的软发,先一步走了。
“居然又摸老子的头!哼,算你走的快!”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饭厅,除了云襄里,其他两人都还没有动筷子。
这次两人回来,明显气氛比刚才好了不少。
看着玉昭阳的衣服,云襄里吹了个口号,“哟,还真换了?玉昭阳,这么快就妥协了?”
玉昭阳“切”了一声,“是你送的那衣服丑,我相信侯爷的审美。”
这句话玉昭阳说的无心,却成功地取悦了棣恒。
棣恒挑了挑眉,嘴角微翘,选了一块肥瘦适中的肉用小刀切下,放到玉昭阳的盘中。
“我日,你要不要这么过分?”云襄里道:“刚才你不也说挺好看的吗?”
“那是刚才,现在我不觉得了。”
玉昭阳说完,看向云芍,“刚才抱歉。我听侯爷说,你就是云襄里的姐姐吧?”
云芍从愣神中出来,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次我和云跃出来探亲,顺路也来看看侯爷。刚好襄里在这里,就让他带我一起来了。”
“我听说玉姑娘是一个月前来的南楚?”
玉昭阳点了点头,“是。”
“怎么做了侯爷的侍女?我记得侯爷似乎一向不喜欢侍女伺候。”
玉昭阳瞥了棣恒一眼,意有所指,“这话,应该问侯爷吧?谁知道他抽……怎么想的。”
棣恒眯了眯眼,他怎么觉得这女人刚才是想说“抽什么风”?
云芍下意识地看向棣恒,谁知道他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而是又切了一块儿肉放到玉昭阳的盘子里。
“你不是要饿死了吗?还不快点吃?”
“哦哦,这就吃!”
玉昭阳早就被这香味蛊惑了,但要是回来直接开吃,未免显得失礼。
她见云芍没有说话的意思了,也不客气,自然地夹起盘子里的肉。
夹起来后,她看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碟辣椒面,又蘸了蘸才吃到嘴里。
“嗯!好吃!这羊腿也太嫩了,一点膻味也没有。”
“好吃就多吃点。”棣恒给自己斟了杯酒,又十分自然地将玉昭阳手边的酒拿过去,换成茶水。
云襄里暗骂了一声没良心,也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玉昭阳吃完一口,见云跃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看着她,盘子里什么也没有,于是笑道:“小可爱,你看我做什么?”
云跃被她这么一叫,忽然脸红了红,看起来有些害羞。
“姐姐,你长的真好看,比我看到的许多姑娘都要好看。”
玉昭阳顿时笑了笑,“跟谁学的,小嘴这么甜?肯定不是跟你三叔学的吧?”
云襄里:“喂,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云跃看了云襄里一眼,认真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三叔他……”
云襄里一个激灵,生怕这小祖宗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连忙撕了块肉塞到他的嘴里,“说话都堵不住你的嘴。”
云跃唔唔了几声,模样有些委屈。
棣恒深深地看了云襄里一眼,暗含警告和危险。
云襄里被这一眼看的简直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