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怎么了？”

空间内，小遨看着坐在白屏前，久久不说话的襄芩，疑惑抬眸，没想懂襄芩这是怎么了。

按说大人任务完成了，仇也报了，这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嘛，可是为啥子它没看到大人开心笑，也不同意让它送她到下个世界完成任务，倒是坐在这里看这白屏看这么久，难道这白屏就这样好看？

小遨皱眉不解，可是它不知道的是，不是所有的仇，所有的任务都完成就会开心的。

有时候，报仇远比不报仇来得更要痛苦。

襄芩坐在白屏前，看着白屏里的男人守着城堡又恍恍惚惚过了千年，心头莫名难受，在纯白色的背景下，她右边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无声无息，内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

上一次，她被迫离开他，剩他在世上苦苦等了千年，可这一次，却是她设计离开他，让他亲手送她一程，又留他愧疚自责在这世上等了千年。

襄芩垂眸，掩下眼中情绪，不想让小遨发现她眼里的泪花。

陆怀泽，如果有下次，别再喜欢我了，恨我吧，你的爱，我承受不起。

恨，总比爱来得长久。

*

“染染，你别着急，夏瑶虽是一个女孩子，但她经常在学校里欺负同学，没人能欺负得了她的，再说了，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哪里会出什么事。”

周江允追在孟星染身后边追边念叨，生怕孟星染着急上火，所以才赶忙安慰道。

“不会出事？你说的倒简单。”

一听到周江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孟星染心头的火一下子就上来，揪着周江允的耳朵就骂。

“我就这么一个外甥女，现在她人不见了，你却让我别着急，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姐姐只有瑶瑶一个女儿，临走前千叮万嘱的，特地把瑶瑶拜托给我，让我帮忙照顾好她，要是她真的出了事，你让我怎么给姐姐交代？”

孟易雪常年和夏正辉在外工作谈生意，一年到头在港城陪夏瑶的日子屈指可数，孟星染是她唯一的妹妹，也是她除了夏正辉和夏瑶以外最信任的人，这世上，她只剩下星染一个妹妹了，所以她只信任她，将夏瑶托付给她照顾。

只是，就连孟星染也没有想到，她的小外甥女，居然会在她手上出事。

瑶瑶是姐姐唯一的孩子，她绝不能让她有事。

孟星染知道周家小少爷回来找了那个人帮忙找夏瑶，所以她就没有多此一举去见他了，本来，嫁进周家之前，她就没想过他们这辈子还能见面。

夏家唯一的千金失踪，整个港城都被轰动了，港城的各大家族和贵圈里的少爷小姐们眼睁睁地看着周家夏家两家齐齐出动，用了整整半天的时间仍是没找到夏瑶的身影，仿佛这个人像是在人间蒸发了，无论谁也找不到她。

可是后来那些少爷小姐们又听说夏家千金受重伤住进医院了，就在蝶阀附近那家的医院，可是又没多久，他们又听说夏瑶又不见了，不知到哪里去了。

短短几天时间，消息变了又变，从一开始的失踪，到中间的找到人影，到最后的不知下落，这时候的港城少爷们已没心思再去捋清楚这些关系了，都该玩的玩，该学习的学习了。

原本，他们和夏瑶也交情不深，除了周兴瑞，没有人和她走得近，当然，要不是顾忌周家和夏家势力，他们也不屑和夏瑶这种丢脸的存在待在一起。

俗话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患难才能见真情，这话放在任何时候任何背景也是适用的。

最后不管那些个少爷小姐们怎么想夏瑶这个人，但周家二少爷刚娶进门两年的媳妇的葬礼他们还是必须要去的。

那一晚，在找寻夏家千金下落的黑晚，周家二少爷和他的妻子同时出车祸，躺在医院被抢救时，闭上眼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是孟易雪的妹妹孟星染。

而那一天，死的人除了孟星染，还有为了挣脱李有财纠缠，跑到马路被车撞死的蓝桉。

天道无情，令有情人分离，天道亦有情，造就了他们相遇。

*

“小遨，走吧。”

空间里，女人缓缓闭上眼，进入了无尽黑暗。

“好嘞，大人。”

小遨雀跃，带着襄芩离开了这里。

一阵银光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离开地面，浮浮沉沉，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但无人发现，在那个奇怪东西的背后，竟突然多了三个小尾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是，在穿梭三千世界的缝隙中，三条小尾巴逐渐汇成一点，附在襄芩和小遨后面，一路跟着他们。

“大人，到了。”

雨水淅淅沥沥，一个电闪雷鸣的夜里，躺在黑暗中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仔细打量这周围的一切。

破庙？

那这么说，男二快出现了。

有门派在的地方便会有纠葛，有江湖的地方便会有杀戮。

所以，襄芩这次的任务仍旧是拯救门派，让门派不被他人所灭，但和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灭委托者门派的不是男主，而是男二，原主的徒弟落泽。

落泽，原是孤儿，无亲人在世，偶然拜入修仙门派君天下的门下，成为委托者风凝雪的入门弟子，也就是男主水天归的师弟。

原主之前在收徒大会收水天归这个徒弟的时候就说过，这一生，只有水天归这一个徒弟，再无其他，只是后来看在男二落泽悲惨身世他又诚心诚意拜师的份上，才违背誓言，又收了一个徒弟。

只是，陌颜醉，芳菲草，红颜枯骨，并非好人就有好报，坏人就该坠入轮回，千该万死。

从一开始，男二落泽就没打算做风凝雪的乖乖徒弟，他是万魔窟的魔君，仙门，只能是他的剑下亡魂。

所以，原主风凝雪的善良并没有换来同等的对待，她的同情，她的倾囊相授，最后只换来了落泽的长戈相对。

从始至终，他们都是敌人，暮色沧海，斗转星移，都不会变。

群魔攻上，众神落败，修仙者惨死，即使是天归凝雪也不例外。

一对仙侣，一对携手并肩前行，不日飞升，仙门中人人人羡慕的一对仙侣，在万魔窟强势的攻势下，香消玉殒，灰飞烟灭。

这一次，她要护住仙门，让落泽，也尝一次魂飞魄散，众识皆灭的痛苦。

襄芩伸手，向前摸了摸虚空，眼里闪过惊惧。

为什么，为什么除了黑白灰，她眼里看不到其他色彩，究竟是她本身的问题，还是风凝雪的问题？

“大人，男二出现了……咦，大人你怎么了？”

小遨刚要提醒襄芩落泽来了，结果一个抬头，就看到襄芩呆愣在那里，不住翻看自己的手，表情奇奇怪怪的，不知在想什么。

“小遨，风凝雪的身体有没有问题……比如，她的眼睛是不是不能辨色彩？”

襄芩心慌，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彻底的害怕。

她怕，她怕有问题的是她而不是风凝雪，她更怕以后的世界只是一片灰白，她再也看不到五彩斑斓，再也看不到万紫千红。

世界于她，只是一个失去众多色彩，没有喜怒美好呈现的灰白调色盘。

她真的，以后看不到其他颜色了吗？

小遨不知襄芩心底的恐惧，只是疑惑地歪着脑袋，还是没听懂襄芩在说什么。

大人究竟在说什么呀，怎么这两天她说的话它一句都没听懂，委托者可是仙门数一数二的高手，身体自然杠杠棒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小遨不解，但还是照实告诉襄芩风凝雪的身体无恙，只是，在雨夜的无边黑暗中，小遨没有看到，在它说出这句话后，襄芩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看着自己灰白发暗的手，难以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原来，有问题的是她，是她失去感知外界色彩的能力，再也看不到五彩了。

襄芩完全沉浸在自己哀伤的思绪中，根本没有留意到此时破庙里闯进了一群人。

“臭要饭的，爷爷的钱你也敢偷？小弟们，给我打死他。”

一声怒喝传来，下一刻便是随之而来的拳打脚踢声和暴打声，被骂臭要饭的少年痛苦地蜷缩在地，低声呻吟，握紧拳头忍受着旁人的毒打。

大壮怒不可遏的声音将襄芩的思绪拉回，她抬起头，清醒地地看着眼前令人怒火冲天的一幕。

瘦弱的少年，倚强凌弱、欺凌弱小的坏人，虚弱的面容，丑陋的嘴脸，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襄芩皱眉，对那些包围成一团，欺负弱小的人顿时有了不满。

以多欺少，以强欺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吗？

呵，那这个道理，还真是有些讽刺。

襄芩冷笑，抽出一支骨笛就闪身往那些人奔去，月光之下，她的身形鬼魅，三下两下就把那些殴打他人的人全都打趴下，躺在地上不住呻吟。

“滚。”

襄芩神情冰冷，右手一拂，随之收回骨笛，朝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们冷声怒喝。

既世道如此，那就休怪她以强欺弱了，他们最好趁她没发火之前赶紧滚，否则，她不介意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你个臭婊子，居然敢对我动手，还敢叫我滚？真是好大的口气。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我要好好把仇报回去。”

许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又在小弟面前被人打倒，那个头头的面上挂不住，起身怒喝，再次喊起小弟要杀了襄芩。

之前是他大意了，竟没有发现这破庙之内竟还藏了一个美娇娘，现在还被她伤了，真是可恶。

不过没关系，该报的该打的他迟早会还回去。

油腻男眯着小眼，细细打量着月光下对面女人精致的小脸，窈窕玲珑的身材，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襄芩厌恶皱眉，对男人打量货物般的眼神感到无比恶心，她重新从身后拿出骨笛，不打算给这个男人一个机会。

既然这么喜欢看，那就让这一幕，成为他眼里最后一抹色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