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王问他，“要说你爹的死，杭三爷才是罪魁祸首，你若找他报仇，倒不必非要走那一条路。”

蔡东冷冷道，“杭三爷的确不无辜，但元叔说了，最想要父王死的是皇帝，因为我爹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没有杭三爷，也会是别人！不过杭三爷，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就是了。”

滇池王有些迟疑，“你就不想为你爹传承这一脉香火？毕竟男子若想进宫……”

他嗤笑一声，“人都死了，还念什么香火？父王有再多不是，也是我的生身之父，在世时对我百般疼宠，身为人子，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仇人安享荣华？”

滇池王对他本也没什么叔侄之情，见他执意如此，就说，“送你进宫助你报仇不是不行，可你能给我什么？”

蔡东想了几个月，最后找到滇池王，“我可做你在宫中的眼睛。”

于是他被滇池王派人送进京城，几番筹谋之下进了宫。

他机灵懂事，还识字，用了几年时间成为了冯公公的徒弟，从此，离熙和帝更近了。

只是等他爬到冯公公身边时，杭三爷早已外放出京，想动手脚都动不了。

况且他明面上只是个父母双亡、无亲无故的农家子，如何敢在冯公公面前表现出对扬威侯府的恨意？

所以，只能暂时蛰伏下来。

几年前杭参政挨那一顿板子，他当然做过手脚，熙和帝原本只想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只是他没想到杭参政命这么大，竟然没死！

就是这一次，让师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渐渐开始冷落他，还新收了个小徒弟。

只是师父这个人哪，终究是念旧情的。在他半真半假地“坦白”了与杭三爷的杀父之仇后，又慢慢得到了重用。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滇池王的一枚棋子，也知道害了皇帝，自己是必死无疑的。

干脆就自己动手吧，那些刑罚太吓人，他可受不住。

咚地一声，蔡东倒在了脚踏上，黑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可他的脸上，居然是笑着的。

下在药里的毒是梁老太医从花城送来的，无色无味，也不会让人立即毙命，而是让中毒之人像得了风疾一般，四肢瘫痪，舌根僵硬，口不能言，形同废人。

蔡东知道熙和帝命不久矣，太医说了，最多还有一年的功夫。

可他就是要这位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皇帝在最后的日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权柄一点一点被人夺去。

对一个皇帝来讲，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就是可惜了，可惜……另一个仇人……他是杀不了了……

……

在两片茶园扦插完毕、知行书院也在招完生正式开学的时候，怀恩公府覆灭的消息传到了花城。

当天傍晚，苏正德刚从地里回来，苏惟生就拿着邸报，将他拉进了书房。

苏正德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哪！”

他眼眶微红，嘴唇有些颤抖，“淳于家在天之灵，总算能安息了！”

苏惟生心中五味杂陈，他跟什么淳于家不熟，从未有过认祖归宗的想法，也没啥报灭族之仇的心思。

千方百计收拾高家，也不过是担心有朝一日他爹的身世暴露，自家会陷入险境。

只是对他爹来讲，终究是不一样的吧？

苏正德平复好心情，“爹要谢谢你。你跟阿青，费了不少心思吧？”

“没有的事，”苏惟生笑了笑，“爹太高看我了。或许是高家作孽太多，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才会降下大火取了他们的性命。”

苏正德会意，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没过两天，滇池王派出去买粮种的人就回来了。

因黄百户等人去的是紧邻滇池的蜀地的两个小县城，不好动作太大引人注目，这次就只带了能做种的土豆两百斤，红薯五百斤。

就这，还费了不小的功夫。

在他们回花城的当天，滇池王就把苏惟生父子请了过去。

苏正德道，“这点粮种用地最多不超过五亩，我看王爷那庄子除去试稻种和药材的还有剩余，不如就在那里种了吧。明年我们留上一点，其他的全分给百姓。”

苏惟生表示赞同，“这东西产量高，红薯在江南亩产能有十石往上，土豆也差不离。咱们打算一亩地花两百斤粮种，算三亩地，就算花城的土质不如江南，来年怎么也能得个三十石吧，到时候再发放给百姓，慢慢普及。”

滇池王听到亩产十石，倒吸一口凉气，就算花城只能得一半儿，往后的军粮也有着落了。

还不等他发问，苏正德又道，“在江南土豆能种两季，回头收获了咱们也试试。”

这下众人都坐不住了。

羽先生指着那一堆灰不溜秋的东西，颤巍巍地道，“就这么个不起眼的玩意儿，亩产真有这么高？”

黄百户直接就说了，“是真的。王爷、先生，蜀地的百姓亲口确认的。而且听说这两样东西都能做粉煮着吃，还能做成干粮，方便携带。那个……就这么烤着吃也行，香的很哩！属下等都尝过，饱腹得很，要是花城真能种出来，往后无论是我们还是百姓，都不用再饿肚子了！”

苏正德笑呵呵地补充，“红薯收获过后空出来的地还能种一茬大豆，实惠得紧。对了，红薯秧子可以喂猪，那个……人也能吃。”

众人一言难尽，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啥话？

苏惟生轻咳一声，望向滇池王，“种土豆不难，红薯就要麻烦一些，还得育苗，要是王爷没意见，现在就该准备了。早稻我爹带着大家种了几天，方法大家应该都会了，就让庄头负责。红薯育苗让我爹来吧，咱们争取二月份就种下去。”

“行，”滇池王不懂这个，并没瞎指挥，“那就交给你们了！黄百户还带了五名有经验的老农过来，”

他看着苏正德，“你带着他们弄吧，庄子上人手都是现成的。”

父子俩点了头就跟黄百户领人领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