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面对黑塔的提醒，楚牧淡淡回应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顿了顿，他轻声说道：

“其实，我早就该死了，我还挺感谢药师的，祂虽然想要我前世的命，但也没逼着我立即去死。相反，她救了我很多次，给了我很多时间，去认识很好的人。”

黑塔闻言，伸手摸了摸楚牧的额头，觉得这家伙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我说的认真的。”楚牧拿开黑塔的小手，“没有药师，我也不会活到现在。我对祂，真的没什么怨恨。反倒觉得，祂有些悲哀。”

这就是楚牧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他看来，药师很矛盾，这种矛盾正是祂悲哀的根源。

丰饶的命途是无私利他，丰饶星神药师如果违背命途，就会像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一样，步入陨落的命运。

楚牧不禁去想，当前世在自己身上复苏的时刻，药师是否也违背了丰饶的命途呢？

这种结果，并不是楚牧愿意看到的。

他对生死看的很淡然，但那是对自己的生死。

他希望，用自己坠入黑暗，换其他人好好活着。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药师也能好好的活着，和前世那家伙解开误会。

在他看来，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但是，黑塔的一句话，让他情绪变得更加低沉起来：

“你对死亡看的如此平淡，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并不希望你死呢？如果不是为了你，那两个星核猎手不会进来这里。”

顿了顿，黑塔强调道：

“给我好好活着啊!为了你的家人，也为了你自己!

“我可不想失去一个宝贵的研究素材啊!”

楚牧闻言，感叹道：

“我有理由相信，最后一句话才是你的真情流露。”

他说完这句话，便换了个话题，说道：

“先想想怎么解决眼下的难题吧，和我详细说说你的计划。”

黑塔点了点头，便将查尔和莉娜这对父女的情况阐明。

黑塔的计划是，通过莉娜联系到查尔，查尔再把情报转交给军服厂的卡芙卡等人。

有这个大部队在，或许能救出这里关押的两人。

计划很简洁，环节也不多，相对容易实施。

但有个还不确定的点就是，莉娜和父亲查尔的关系，究竟如何?

黑塔还记得，查尔在孤木镇曾经向她交代过遗言，一直强调希望女儿莉娜别恨自己。

查尔为什么这么说?

女儿对她的恨，又是什么呢？

……

用餐的时间很快到了。

由于黑塔事先的交代，这一次的餐食并不是通过运餐电梯升上来。

门外的走廊，响起餐车滚轮的声音。

餐车停在门口，对方敲了几下门。

黑塔故意等待了片刻，用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直到微微发烫。

她拉开门，面色看着有些潮红。

那持枪的安保盯着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餐车旁边还有一人，便是身材高大的莉娜。

一羊十三吃，需要她这个厨子在旁边引导分割。

“进来吧。”黑塔淡淡道。

莉娜低着头，推着餐车走进屋内。

那安保往前走了一步，但被黑塔拦住了，冷冷道：

“在门外等着吧，我们可不想被人拿枪指着吃饭，真是倒人胃口。”

那安保闻言，想了想，觉得房间没有窗户，确实只要把门看住就行。

不过，刚刚监听室里的同伴就在抱怨 收音机的声音太大，根本听不到什么动静。

同事特地交代自己，让自己跟进来房间里。

要是在门外错过什么关键的对话，那可怎么办?

安保陷入了犹豫。

这时，黑塔冷冷道：

“你进来也可以，要是我肚子里的宝宝被你吓到，动了胎气流产，我想你的老板不会饶了你。”

安保闻言，瞬间一个激灵!

他可不想触怒这位少奶奶!

毕竟，黑塔现在可是一号眼中的红人。

更何况，自己一个月就这点工资，玩什么命啊？

监听室里的同事抱怨，就让他们抱怨吧！总比被老板责罚要好!

安保脸上的表情急转，露出讨好的憨笑，往后退得远远的，说道：

“我不打扰，您二位慢慢用餐，我走了哈!”

他直接退到了走廊尽头。

黑塔点了点头，嗤笑道：

“算你识相。”

说完，这才把门关上。

楚牧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收音机也带了过来。

莉娜的这人虽然长得高大壮硕，但说话的声音却很小，结结巴巴的：

“请，请，调小，一些，声音，我，我，要，引导你们，吃，吃。”

她的性格似乎比较内向。

这种微弱声音，又断断续续的，自然是被收音机的音乐声给掩盖了。

莉娜见楚牧毫无反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便一遍遍的重复，急得都要哭了。

这时，黑塔移过来一个椅子，示意莉娜坐下。

莉娜慌忙摇头：

“我，我，不能，坐。”

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我，是，是服务，你们的。”

黑塔轻轻摇了摇头，露出和煦的笑容，再度示意莉娜坐下。

莉娜看向楚牧，结巴的说道：

“我，我。”

楚牧轻轻点头，伸手示意她坐下

莉娜觉得自己拗不过这两口子，也没办法违背两位主子的意思，只能坐下。

她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了铁板上，无所适从。

哪有厨子坐在主人餐桌前的?

这时，黑塔手搭在椅背上，从后面对着莉娜耳语道：

“莉娜，你的父亲是不是叫做查尔?”

莉娜的眼睛不禁瞪大，喃喃道：

“爸，爸爸。”

这一瞬间，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在她的记忆中，爸爸因为被农场主一家嫌弃年纪大了，抛在了荒漠。

她想背着爸爸走，但被男人们按着，绑起来捆在车后斗里。

爸爸在后面用力喊着，要听话，听话!

在爸爸看来，奴隶和农场里的牲畜没什么不同，甚至两条脚的卖价还比不上四条腿的。

做奴隶的，只有表现出价值，听主人的话，才不会被抛弃。

爸爸就是对主人失去了价值，所以被抛弃了。

他希望女儿能够走出荒漠。

他为奴六十年的人生经验，只能说出那一句话——

“莉娜，要听话啊!”

一如当年，女儿被小主人玷污后，遍体鳞伤的躺在那里。这位老父亲蹲在地上咬着熄火的烟枪，很久很久才抬起头，泪流满面的对女儿说了那样一句话：

“我们做奴隶的，除了听话，还能做什么呢?”

没有复仇，甚至没有为女儿讨个公道，只有听话。

他蹲在地上，就仿佛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