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发生这种情况，早在楚牧的预料当中。

小布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其实也很早熟，对身边的一切都观察入微。

义眼片虽然能模仿真眼的运转，但终究是义眼，和真眼是有差距的。

乍一眼可能看不出来，但多观察片刻，便能发现两者运动时的不协调之处。

但是，楚牧之所以选择黑色义眼，为的不就是这种时候吗？

他当着小布的面，遮住那颗右眼的义眼，用那翠绿的左眼看着小布，说道：

“你随便用手比个数，我都能说出来。”

小布闻言试了几次，果然如此。

“不是假的?”小布惊讶道。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楚牧目光温和的看了一眼小布，“你啊，就是想象力太丰富。我都说了，这是邪王真眼，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哦。”小布点点头，此时她心情已经好了很多，“邪王真眼是什么?”

“这个嘛，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的也没必要解释。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你也别问，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没有好处。懂得人已经懂了，不懂得人我也没有办法。你硬要问的话，我只能说这里面的水很深，文字资料都已经删了，所以，总结就是一句——”

楚牧看向小布，一字一句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这时，娜塔莎的声音响起：

“楚牧，你坐到第一排来!”

楚牧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对小布哀怨道：

“哥这下被你害惨咯。”

他一边收起书本，一边指着桌子下的布袋，叮嘱道：

“现在不准拆哦，下课才能打开。”

“嗯嗯!”小布点了点头。

楚牧这才不情不愿的挪到第一排，在娜塔莎安排好的位置坐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位置并不是原本的第一排，而是娜塔莎在原本的第一排前面，单独加的一套桌椅。

这位置，基本就靠着讲台边上了。

楚牧觉得，这应该叫做第零排，才更为的贴切。

坐上这个位置，就完全在娜塔莎的眼皮子底下，楚牧什么小动作也不敢有。

虽然黑板看的更清晰了，但粉笔灰也更加的多了，这让楚牧颇为郁闷。

这一堂课，过得那叫一个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楚牧虽然眼睛看着黑板，但思绪却已经飘得很远。

自己只有一个月的光明了，这点时间，需要好好利用起来，不容浪费掉。

因此，等一下课，他便追到了外面，在办公室找到娜塔莎，诚恳的请求道：

“娜塔莎老师，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娜塔莎看向楚牧的脸，目光在楚牧那黑色的右眼上停留刹那，又仿佛触电一般将视线闪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轻声问道：

“坐那个位置，黑板还看得清吗？”

“嗯嗯，看的很清楚。”楚牧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叹道，“老师，我很抱歉又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我接下来只有一个月的光明，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了。我希望可以旷掉这一个月的课，你知道的，现在课本上的那些知识，对我已经没有帮助了。”

“一个月不来上课?你又要去哪？”娜塔莎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如果你说是去矿场做工，亦或者去捡垃圾，那我是不会依你的。”

“不会了，不会了。”楚牧连忙摇头，“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一个月时间，我要在图书室里独自看看书。毕竟，以后再想从书本上学习知识，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了。”

“我可以念给你听。”娜塔莎的眼眸中波光如水，无比柔和。

“嗯，但老师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是吗？在下层区开一间诊所，那是非常伟大的一件事。”楚牧笑着摇头。

他看向窗外的远方，轻声道：

“我不希望老师将救死扶伤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毕竟，我的目标并不是成为什么学者。下层区的孩子，也没有成为学者的可能。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掌握一些必须的知识了，还能有时间做一些别的事情。”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娜塔莎闻道，此时她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我还想利用这段时间，把下层区好好的走一走。比如从这里到磐岩镇，需要走多少步，路上哪里需要转弯，哪里需要避开。我可以趁着还能看到的时候，把这些记下来，以后就不用麻烦别人了。”楚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依旧。

但娜塔莎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这孩子所做的的一切考量，都是尽可能的不去麻烦别人。

这让娜塔莎怎能不心疼呢。

娜塔莎蹲下身子，抱住了楚牧。

“老师?”楚牧惊讶道。

“别说话。”娜塔莎声音哽咽道。

楚牧于是闭上嘴，一动也不动。

终于，当娜塔莎的情绪平复下来，她眼眶通红的看着楚牧，说道：

“你说的这一切，老师我都同意。但老师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这段时间不管去哪，都要和我说。没有我陪着，你不准出这里的大门!明白没有!”

“明白了。”楚牧点了点头。

娜塔莎再度叮嘱道：

“还有，院里图书室并不怎么齐全，你需要什么书，跟我去说，我给你去上层区借。”

娜塔莎是上层区的居民，而且还是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可以很轻松借到上层区的一些书籍。

“谢谢老师!”楚牧由衷的感谢道。

娜塔莎则是静静看着楚牧，突然，她抱住楚牧的头，在前额轻轻吻了一口。

“你是好样的。”娜塔莎语气复杂的感慨道。

楚牧一直到离开办公室，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貌似还是第一次被人吻?

楚牧摇了摇头，走回教室。

下课后的教室已经空荡荡的，但还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依旧坐在位置上，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

等楚牧一出现，小布就惊喜道：

“牧哥哥!”

“你还没拆?”楚牧则是看了眼桌上的布袋子，疑惑道。

“礼物，当然要在彼此的见证下，才能拆开!”小布认真道。

“嗯。”楚牧拉开一张椅子，坐在小布的对面，轻声道，“现在拆吧，我看着。”

教室的灯光已经熄灭，墙角的地暖发出橙黄色的光芒，照映着男孩异色的眼眸。

黑色的眼眸反射着温馨的暖光，绿色的眼眸则是满眼的柔和。

女孩在哥哥的注视下，满怀期盼的打开布袋。

礼物露出的那刻——

泪水奔涌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