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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来了个女将军

作者:我爱辣椒炒鸡蛋 | 分类:古言 | 字数:94.8万

第283章 白沙似的大雪

书名:长安城来了个女将军 作者:我爱辣椒炒鸡蛋 字数:2356 更新时间:2025-01-21 02:03:58

哥哥大婚后三日内,所有陌氏族人必须离京。

陌九站在窗前,望向头顶阴沉沉的天空。

一团团黑云笼聚长安,压在心头,随时倾倒瓢泼大雨。

黑云压城城欲摧,湖里好些鲤鱼浮到水面吐气,已是第三日了。

大多数叔伯早早携家眷启程,今日就只剩叔叔陌远。

他上午和父将商议完西北部署,下午就要启程回幽州。

吕梁的事,她和叔叔打了声招呼。

索幸叔叔曾机缘巧合救过那鞍山守将一命,那守将又正好是郡守的儿子。

“小九,你说这事倒也不难。我回去后,给那郡守的儿子修书一封。”

她把好消息告诉了吕梁,他摩拳擦掌,兴奋一上午。

唤了伙计,一头扎进书房,已经半日了。

“将军,郑府传来消息,郑公子……”

陌九竖起耳朵,“继续说。”

魑缓缓道,“郑公子坚持从军,欲跟随陌远将军,投军西北。”

郑陵啊郑陵,战场究竟有什么魔力,值得你如此。

“好,继续盯。”

用完午膳不一会儿,大雨从天上倒下来。

陌九坐在书房批阅这几日囤积的军务,便看见天边一道亮光。

很快雷声滚滚,黑云一道又一道,埋的层层叠叠。

风灌进领口,紧了紧衫子。继续埋头,还是冷。

她放下笔,走到窗边,还没来得及关上。

手背溅到一滴水,紧接着,头顶响起一阵噼啪噼啪。

啪啪啪,啪啪啪。

湖面上竹筒倒豆子,大珠小珠落玉盘。

陌九木木站着,看着眼前的图景,颇似江南。

水雾弥漫,水天一色。

“将军。”

陌九接过纸条,神色微动。

“说。”

郑陵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一直认为自己这十多年幸福的就像一场美梦。

如今,这是,梦终于要醒了。

“你今天只要跨出这个门,以后我郑维就没你这个儿子!”

他绝望的望向母亲,祈求她能为自己说几句,“娘~”

郑陵不懂,他不懂那么多人都能上战场,为什么就他不可以?

陌九能去,就连吕梁都去西羌转了一圈,为什么就他不行?

偌大的长安,于他,就像是一所巨大的监狱。

他抬起头,大雨啪啦啪啦,打在脸上。

很痛,刺痛,又冷又痛。

“陵儿,你就听你父亲一次。你父亲何曾害你,都是为了你好!”

郑陵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见他如此消沉,怎能不心疼?

可夫君说的对,战场如何?

姓陌那一家,到现在都被困在战场中!

陵儿,那不是好地方,你为什么不能看到爹娘的苦心?

可郑陵还年轻,他还不理解。

十几岁的少年觉得,一辈子待在长安衣食无忧,是天大的痛苦。

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为了他好,为了他好,爹娘也是,陌九也是。

可他们甚至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娘,自小到大,您看着孩儿长大。就连您,都不理解孩儿志向?”

不是不理解,但我总不能见你一步步走上不归路啊!

“陵儿,你为什么不试着理解理解爹娘?”

“如今你姐姐出嫁,我与你爹膝下唯有你一子。”

“战场上刀枪无眼,若你出个好歹,你叫我们怎么活?岂不是要我们性命?”

郑陵愤怒到双手不知如何放才好,张牙舞爪,举到空中,想抱住头最终放下。

“娘为什么认为上了战场就必须死?为什么你们就觉得我非死不可?”

有很多很多人安全从战场上下来,全身而退,还战得一世英名。

他转向郑维,“爹,陌伯父,陌九,还有王宏叔叔,很多人,他们不仅安全下了战场,还胜仗归来。为什么您就不相信我?我是您的儿子啊!”

郑维看着儿子天真的傻样子,果真还是将他保护的太好。

世界险恶,浑然不知。

傻儿子,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知道他们身后堆积了多少孤魂?

他气的直发抖,右手手背重重拍击左手手掌,怒声道。

“就凭你,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比得上陌九?”

“我郑维聪明一世,怎么儿子竟如此愚蠢!”

这是他父亲,这是自己亲生父亲说出的话。

郑陵今天才知道,他在父亲心里原来这么一无是处,这样无能。

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

反正有他这样的儿子也是耻辱,就算随手丢了,也没事。

一步一步,那道门越来越近,从没觉得这道门那样近。

郑维眼睁睁看着,看儿子一步步远去,却无可奈何,又一次怒吼道。

“你再走一步,你只要再敢往前面走一步,你就再也不是我郑维的儿子,你就再也不是我郑府的人!”

身后凌厉的嗓音,比头顶隆隆的雷鸣还要震人心弦。

郑陵低头看了看那道门槛,顿了顿,抬起脚,跨了过去。

爹,娘,儿子以后不会再丢你们的脸了……

梅夫人紧紧握住丈夫的手,她低估了郑陵的决心,可没想真不要这个儿子。

紧张的望向夫君,真要看这个家破灭,都坐视不理?

郑维一脸冷若冰霜,紧紧牵住她的手。

注视那身影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雨幕中,最后一丁点儿都看不见了。

郑陵任凭大雨浇灌而下,长街本车来车往,如今大雨滂沱,也是空无一人。

望向空中,大雨劈头盖脸,雨珠子重重打在脸上,全身都疼。

他捂住心口,跪在大雨中。

为什么心口,反而是心口最疼?

无处可去,现在才发现,现在竟无处可去了。

家不能回,从此他没有家了;

陌九,陌九已经与他割袍断义;

兄弟,兄弟都被他赶走了,是他赶走了他们。

现在整个长安,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和墙角那只无处可归的流浪狗,无半分区别。

不,不对,他甚至还不如那条狗。

那条狗还有其他狗陪伴,可他,当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他跪在雨中,想了很久。

良久,终于释然。

缓缓伸到怀中,握住柄,掏出刀。

短刀静静躺在手中,就是用这把刀,亲手砍断与陌九的情义。

眼前一幕幕划过,与爹娘的,与姐姐的,与吕梁的,与陌九的……

在家,在辟雍,在冠军侯府,在皇宫……

横到脖颈前,一时间,脸上已是雨水和泪水难分。

他想到很多很多事,真奇怪,最后一个画面竟是有关陌九。

她到长安的第一个年头,在辟雍的第一个年头,学年最后一日。

他们俩同马车回府,偶一掀帘,山野间,大风吹起白沙似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