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洒在眼睛上，一片赤红。

陌九颇疲累的坐起来，慵懒地伸了伸腰，揉揉眼睛，穿衣服上朝。

嗯？不对。

糟了！早朝！

赶紧，快快，完蛋。

这哪是迟到，分明是旷工。

她赶忙跳下床，胡乱套上靴子。

靴子还没穿好，上半边身子又赶着拿朝服。

完蛋玩意儿！

今个儿也不知是谁值班，等下朝，老子非宰了他。

王八羔子，也不看当谁的班，这还敢偷懒？

嘴里衔腰带，双手忙束冠。

朝服可以等路上整理，拽过帽子，夹在腋下。

左脚在前，右脚在后，身体前倾。

摆好架势，这就打算运气走轻功，极限冲刺。

可就在这一刻，门突然开了。

吕梁是进来喊陌九起床的，见床上没人。

只有一个黑影满屋乱窜，左左右右，撒丫子就往他这边冲。

见那黑影唰的一下窜过去，忙伸手拽。

“小九，你这急急忙忙去哪儿？”

陌九哪有时间和他废话，急得直跳脚。

“你先撒手，再耽搁，我早朝都快过了。”

“早朝？”

吕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

“你们当官的，冬至都不放假？”

等等，陌九回过神来，对啊，好像，是冬至啊。

陌九半只脚凌空悬在门槛上方，过了一会儿，收了回来。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那这就不用急了。

回去，继续睡觉！

紧张瞬间消散，舒爽的气息在整个屋子里蔓延。

长袍也不系了，露出里衣。

拉松了直接往地上一脱，腰带往外一吐。

踢踏着靴子走到床边，一个猛子又扎进被窝，发出舒服的长叹。

“啊～～～”

吕梁见这前后变化之快，反倒像恨铁不成钢似的笑了。

扯了扯被子，没扯动。

刚扯过来一个被角，又被拽过去一大片。

干脆往床上一坐，屁股正好挨在陌九头边上，轻笑道。

“就你这模样，是打算就地冬眠呢还是咋的？”

陌九懒得睁开眼睛，脸上挂着睡着的安详，冷冷吐出几个字。

“你有这闲工夫说话，要不挪挪你那尊贵的臀部？”

“离我脑袋远点。本将军没有挨着别人臀部睡觉的习惯。”

吕梁哪会是听话的，反而更凑近了点。

几乎是堵在陌九脸上，引得一阵牢骚。

“大冬天的太阳这样老好，闷在屋子里睡觉算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陌九竟然正儿八经的坐了起来，严肃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幽幽道。

“我也可以爬起来去晒太阳。”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过，你把身上那件九条雪山银狐肚皮和尾巴上最好的毛皮缝制的披风脱下来给我穿，我就起床。怎么样？”

吕梁紧了紧毛皮斗篷和银狐围脖，话都没说，掉头往外走。

“你爱起不起，不起拉倒，真以为求你咋地？”

“反正呢，外头院子里的炭火架上了，酒也温上了。”

陌九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像只虾米似的缩起身子拱了进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跟这几位爷闹，那就真是没完了。

今年，辟雍早早就放了假，郑陵几个懒得回府里受管束，她府里反正空房间多，就随他们折腾了。

吕梁早先从辟雍退了学，他府上也不在长安。

虽说手里的钱别说买下长安，买下整个东祁都绰绰有余。

但他还没想这么早成为陛下的重点关注对象，老老实实挑了个最安全的地方蹲着，方便被全方位监视，好让上头的人安心。

今日是冬至第一天，这几位聚到一起，总是要找些事儿干干的。

陌九忿忿，他们倒是个个在辟雍住的舒舒服服，不用天不亮上朝，天擦黑才下班。隔三差五还要加班到深夜，又都是烧脑烧命的活计儿。

可，“炭火烧着了，酒也温着了”，吕梁的声音久久挥之不去。

陌九双手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这个冬至，就是来补觉的，其他啥事不干。

除非北匈攻破了边境线，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扰她困觉。

只不过，仅仅半刻钟后，陌九还是裹着大衣默默站在了院子门口，眯着眼睛像没睡醒。

她整个人套在一身貂绒袍子里，倚着门框站着，看起来就像只慵懒的九尾狐狸，在冬日的雪地里舔舐一身珍贵的毛皮。

院子里早就忙活的热火朝天，各人都在忙着手里的活计。

郑陵在烧炭，渔阳皱着眉头蹲在旁边剥蒜。

他手一张开，露出手掌里的五片蒜瓣。

“五个够了么？剥多了用不了，也浪费。”

郑陵正鼓着腮帮子卖力吹那堆木炭，火折子打了上去，冒了个火苗，又只剩下几个火星子了。

斜眼一瞅渔阳手里那几颗破蒜，张口便骂道。

“够个屁，五片够干啥？”

“你是真傻，还是想偷懒？”

他鼻子和左脸蹭了一脸灰，左打右打打不着，忿忿骂了一声，往厨房走去，打算找帮手问问经验。

渔阳蹲在旁边，沉默着继续剥蒜。

石桌上垫了块砧板，白起系上了围裙，操着一把大斧头。

诶，这斧头，貌似是她库房里的吧。

年前一个下属送来，她看着还算精致。

手柄上的雕花图样别致，斧子上的刃也挺漂亮，就叫放在库房了。

怎的会在这儿砍肉？

砧板上架起一具巨大的牛骨架，血红的肉黏在骨头缝里。白森森的骨架在青灰色的石桌上，就像一只绿水里优哉游哉的小舟。

张尧正捯饬一堆蔬菜，白萝卜，绿青菜，白豆腐，紫苋菜，还有一打鸡蛋，其他还有什么就看不到了。

他背对着陌九，忙得热火朝天。

陌九从背后望过去，只能见到摞在石板上的那些菜。

他边上还有个大木桶，远远望着，水上还漂着一大堆菜。

只不过，菜不菜的倒是无所谓。

就是这样式，总看着眼熟。

咋那么像她新买的浴桶，买来后，她好像还没来得及用吧。

炉子上水烧差不多了，先把肉末下下去，然后豆腐和萝卜，又加了些盐还是胡椒，搅拌搅拌，尝了个味道。

貌似味道不错，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要不进去，就别在这儿杵着做门神！”

听到这声音，陌九吓得一个激灵，说话都开始结巴，差点一头磕在门框上。

“你、你、你，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