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英也是很识趣的人，看到他们因为自己在的缘故不说话了，只好起身告辞，“既然庄主你还在忙，那我就先回了，对了，汤记得喝哦！”

待人走后，阿零迫不及待将托盘上的盖子打开，一瞬间芳香四溢，让人闻着口齿生津，他瞧了一眼方野，笑嘻嘻的问着，“野哥，你不喝吧，那我就替你解决了，免得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方野淡淡瞥了一眼那冬瓜排骨汤，做菜的人很用心，已经尽可能的少放油了，应该是将他的喜好打听的差不多了，才能做出这么用心的一道菜。

“你拿出去吃，书房里不要沾染上这些气味，”方野很不喜欢充满墨香的书房夹杂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这让他会分散注意力。

阿零撇了撇嘴，将托盘提溜走了，阿雍没有跟着一起，他不是个馋嘴的人，大多数时候只不过是陪着阿零，如果不是阿零拉着他去厨房，恐怕这辈子他都不知道厨房的门是面朝哪个方向。

阿雍见阿零走了以后，才开始询问，“青帝，您是不是发现你的徒弟了？”

在没人的时候，阿雍才会改了称呼，方野眉头紧锁，起身面朝着后面拉开了一半的窗户，那里种植着一大片的玫瑰，这是上一位山庄的主人为他的爱妻所种，经过沧海桑田的洗礼，花依然开的茂盛，然而故人却已不在身边，那去年老的主人将山庄转手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而这唯一的要求就是将这片玫瑰园保留下来，也许他的亡妻会回来看到，这样她也就不算孤单了。

方野看着这片玫瑰园陷入沉思，就在这时，从灌木林里钻出一个人来，方野眼眸一凝，刚才没有注意到，现在才看到那人先前就蹲在玫瑰丛边赏花，这是刚摘了一朵花起身，她穿着水红色的长袖，和漫天的花海融为一体，将花轻轻举到自己的鼻端，嗅着那抹芬芳，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上扬，方野视力很好，一眼认出了这是刚穿上新衣的沐清允，难得让人这么的惊艳。

从前的她总是低到尘埃里，让人很难看到她的全貌，即使近距离的观察也不敢和你对视，仿佛是一只喜欢缩在壳里的蜗牛，如今她的触角冒了出来，敢于尝试这美丽的世界了，方野的拇指与食指微微搓动，然而视线却一错也不错，目之所及只有她。

阿雍也看到了沐清允，他若有所思，看来很大可能性是她没错了，只是青帝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表示呢。

沐清允好像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自己，忙四下扫视一圈，对上了那扇半开着的窗户，以及窗户后面的人，她微微一怔，然后立马低垂了脑袋，手中的玫瑰被她紧紧攥着，然后不小心就被刺扎到了，她猛的缩手，玫瑰花落在了地面，她犹豫着先离开还是去问候一声，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过来。”

庄主已经发话了，沐清允怎么可能装作没听见呢，她悻悻的去了书房，刚才折花的举动肯定被他发现了，他会不会埋怨自己破坏园林呢，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进去，然而刚才临窗而站的人依然望着窗外，没有回过头理会自己，旁边还站着比较熟悉的阿雍，沐清允稍微放松了些，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这声呼气在原本就静谧的空间里陡然放大了好几倍，想让人听不见都难，沐清允瞬时脸涨得通红，一双手扭成了麻花。

“我有这么可怕吗？”方野好笑的转过头来，就看见小姑娘拼命摇头否认的样子，阿雍也难得嘴角上扬，青帝这么强的气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畏惧，何况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呢。

“你今天换上的新衣服很漂亮，”方野由衷的夸赞了一句，他都以为是花仙子转世了呢。

沐清允从没有听到过别人的夸赞，倒是很多人都叫她扫把星，倒霉蛋，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如今突然听到一句赞美，她显得不知所措，有点开心，又有点想哭，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变成了要哭不哭的丑样子，方野拧着眉又道，“现在可真丑，果然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以后抬头挺胸走路，不要害怕。”

沐清允鼓足了勇气，慢慢抬起了头，然而这样显得太僵硬了，她连眨眼都不会了。

方野无奈的叹气，阿雍上前好意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呀，随意就好，我们又不是洪水猛兽，吃不了你的。”

沐清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庄主，您刚才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方野眼皮子抬了抬，点了点自己手里的账簿，似是随意的问道，“会算数吗？”

沐清允犹豫着摇了摇头，虽然她看过很多书，但是无奈她的计算能力不太强，总是会犯一些小迷糊，而且家中长辈对她的关注不是那么强，她是好是坏他们也不会在乎，如果她像姐姐一样有请专门的老师来教，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她低声回答，声音有些失落，“我姐姐她会的，不如你找她来帮忙吧。”

“既然不会，那就从现在开始学，以后每日来书房，我会教你一个时辰，听到了吗？”方野没有听从她的建议，他的本意也不是将账簿交给别人打理，他有阿雍和阿零，何须她们，不过是给这个丫头找些事做，让她慢慢提升自己的能力罢了。

沐清允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庄主竟然愿意亲自教她，也没有丝毫嫌自己笨，她迟疑着开口，“可是这样会不会耽误庄主的宝贵时间？”

“既然知道占用了我的时间，那你就好好学，到时候会给你测试的，”方野语气平淡，却透露着无限的威压。

沐清允瞬间站直了身子，躬身道，“嗯，我会好好学的，一定不让庄主失望。”

“好了，回去吧，”方野也没有别的事要说了。

沐清允没有看到桌子上的汤，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沐清允回去之后，沐清英就堵在她的房门前找她麻烦了，一点也没有在方野面前弱不经风的样子，她双手叉腰，眉头上挑，高傲的像一只孔雀，她看着沐清允身上好看的水袖眼睛发出贪婪的红光，心里忿忿不平，这样一个扫把星怎么配得到这么好看的衣裳，她只配穿那种粗布麻衫，跪在她的脚边毕恭毕敬，然后等着自己给她一点施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来向她要东西，沐清允看着盛气凌人的姐姐，一时间进退两难，轻声问道，“姐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庄主说了，他给你送来的衣裳只要我有喜欢的，尽可以自己去挑，虽然我很不喜欢捡别人剩下的，但是这毕竟是庄主的一番好意，我就勉为其难的来挑一挑，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这话虽是客气的询问，然而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沐清允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的挑衅，但是相比于衣服，她更在意的是不多的亲情。

“姐姐如果有喜欢的，尽管去挑就好，我没有什么意见，”沐清允小白兔的性格让她永远不明白什么人是真心，什么人是假意，她因为被冠上扫把星的头衔而被动承受着所有的责辱，然后自己默默舔舐着这些伤口，把错都归咎在自己的身上，把他人都理想化了。

沐清英好像一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得意的勾唇，“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嘛，对了，你身上这件我也挺喜欢的，虽然被你穿过了，但是我不介意。”

沐清允为难的同时想到了方野刚才夸自己的话，“你今天换上的新衣服很漂亮。”

因为他的这句喜欢，她对这件衣服的喜爱程度不同于那些被锁在衣柜里的衣服，这件是不一样的，是被他赞美过的。

她两侧的手抓着裙摆不松，然后又再次拒绝，“不行，其他所有的衣服你都可以拿走，唯独这件就留给我吧，毕竟它已经被我穿过了。”

沐清英得理不饶人，“可若是我偏偏就看上你身上这件了呢？”

“姐姐，别这样，”沐清允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哼，我才不稀罕呢，”沐清英终于松了口，她也不过就是嘴上过过瘾，其实送给她她也不会要的，她的目的才不是这个，而是将她所有的好衣服都拿走，让她没有任何办法。

沐清允却大大松了口气，为自己能保留这件心爱的衣服而开心，也许在别人看来，这种取舍是很不合情理的，然而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她最珍视的从来不是那些呢。

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随身带着的一种袖珍戏剧，从沐清允穿上这件被方野夸做好看的衣服之后，这就不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新衣了，它也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沐清允，它的主人，对美是有追求的，她希望生活变得丰富精彩，不再是人人喊打的扫把星，而是可以散发出自己光芒的启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