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依依看了一眼小孩儿。

小孩儿拿着煎饼正坐在花坛沿儿上，安安静静咬着煎饼，睫毛上泪还未干，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栗依依挨着他半蹲下，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小孩儿，你记着，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价值的东西，讨厌你的人你越哭他越高兴，喜欢你的人不会让你哭，再遇到别人欺负你，你要学会反抗，没人保护你，你就要学会保护自己。”

小孩儿捏着煎饼果子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闷闷的：“我...我不知道...怎...怎么保护自己。我...又...打不过他们。”

“那也不能一副任人宰割的小羔羊模样，你不反抗，还等着他们怜爱你不成？”栗依依咬了口煎饼，一边嚼着一边说：“抓的挠的踢的砸的，招式什么的都不重要，管用就行，对方要是实力实在是强你太多，打不过，咱不能跑么！没有家人保护你也不要紧，咱去找邻居不行，再不济，咱去找警察不行，总不能说没人管你，你自己都不管自己了吧！总不能就那么随便的任人欺负吧？生下来都是人，凭什么自己就要做被欺负的那个？”

小孩儿抬眼，愣愣的望着她。

栗依依笑了，发丝轻拂，眉眼弯弯，在小孩儿的头上揉了好几把：“姐姐也没有家人保护自己，小时候也老是被人欺负，不过姐姐知道反抗，受伤自然是肯定的，但是你看，现在是不是就没人敢欺负姐姐了。”

小孩儿脸红了，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姐姐，我知道了。”

“真乖。”栗依依把煎饼往小孩儿面前推了推，站起来：“趁热赶紧吃，姐姐我要回去上课了，要是他们下次还敢欺负你，你就说你是我弟弟。”

栗依依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哦，对了，我叫栗依依，高二3班的栗依依。”

栗依依是真的有点儿佩服自己今天的食量，一顿午饭吃了一大半的自助餐外加一个份量十足的煎饼果子，雷打不动的半小时饭后消食也因为耗子的事情被搅和了个彻底，最后在教室里一边玩手机一边打饱嗝。

开学过了一周，学校的午休也早变成了强制性。

许笙吃完了煎饼去洗了把脸才回教室，他回来的时候栗依依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姑娘侧着头迎着窗户的那一侧，睡的好像不怎么安稳，眉头轻微蹙了起来，窗子没关，有风，阴天的风有些凉.，许笙没多想，顺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就盖在了她的身上。

许笙从她背后绕过去走到自己座位上，校服宽大显得栗依依的身子骨更为单薄。

他又把开完了的窗户关了大半。

许笙把双臂横在一起，头枕在上面趴了下去，从这个视角来看，小姑娘的眉头蹙的比刚才还要深。

他忽的觉得眼前人让人心疼。

刚刚在煎饼摊门口，她和小孩儿说的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能如此面不改色的用自己的不幸的过往来劝慰别人的人，该是多么善良。

但许笙看的出这善良中藏着的失望。

甚至于是绝望。

许笙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扭头，闭上眼，长长的眼睫搭下来。

上课铃响起，栗依依慢吞吞的睁开眼，看见了距离很近的被放大的同桌俊颜，愣了半瞬，然后漫不经心的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身上披着的校服就这么一下子滑了下去。

许笙睁眼的时候看见的是小姑娘伸懒腰的画面，细细白白的胳膊顺着心思往头顶儿上伸，连带着身子顺势舒展开来。

许笙脑子里有根筋绷的撑直了一瞬。

栗依依认得许笙的校服，一是因为校服崭新，二是因为他的校服上面有一个飘逸的签名。

许笙的字也是她欣赏的类型。

栗依依刚醒，这会儿还处于迷迷糊糊的混沌状态，校服抱进怀里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把校服还给他。

许笙接过，没人说话。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栗依依一边捂着嘴打哈欠一边在桌兜里翻数学书。

她不在状态，就连找书都翻了好久的桌兜，明明已经上了几个星期的数学课，栗依依的书还崭新的像才发下来一样。

许笙有时候都不知道栗依依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每次做题的时候头疼到不行，上课时候却还是不愿做笔记。

就一个劲儿的刷题。

栗依依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转过头来看着他，眨眨眼，看起来一脸的茫然。

许笙看起来脑子是完全清醒，见栗依依也看过来了，于是略微凑过去小声的去问：“你又打架了？”

栗依依脑子轰的就是一声，别介啊！她苦心营造的好学生形象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饭馆时候的人，的确是没有许笙那一帮帮人，确定了许笙不是目击者，心情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栗依依又打了个哈欠：“有么？没有啊！”

“那就是你把人家小孩儿欺负哭了？”许笙说。

栗依依从惊讶到无措，再到现在的辩解无力，前后还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栗依依支了下巴：“你怎么知道？我记得当时连我们学校的人都没有！”

“煎饼果子。”许笙好心的提醒了一下。

栗依依又回忆了一下，和小孩儿谈心的时候煎饼摊是来了两个人买饼子，当时她就觉着有个人身型熟悉来着，只是那会儿她忙着鼓励小孩儿，没在意。

估摸着那人就是许笙了。

“那我和小孩儿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栗依依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嗯。”许笙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么一来，栗依依挂在嘴边儿威胁意味的话突然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她听见许笙说。

“我不会告诉别人。”许笙听出了栗依依的情绪变化，也明白那个点在哪里，他清楚了她的失望，也就不会让她再失望，“其实，你本身就挺好的。”

栗依依看着他，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许笙是第一次看见她这般真诚的笑，传说中南方姑娘的温婉大抵就是如此，眉眼没有弯成月牙，轻微的弧度，一切都是刚刚好。

少了一份元气，但多了一丝恬静。

静静的望着他。

许笙愣了愣，脑瓜子里的那根筋又是一跳。

“谢谢你，许笙。”小姑娘声音柔柔的，“这是第一次有人肯定我。”

许笙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