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骁跟随元初一走进摄影棚。

走一路，惊讶一路。

自己所带艺人哪怕算不上社恐，对人际交往，委实谈不上拿得出手。

真正待见她，多是圈里老前辈——心喜她低调务实、业务踏实。

这怎么到了国外，跨入巨无霸摄影棚开始，一路打招呼的人，就没停止过？

……

机械师扔下手头的设备，一路飞奔到元初一面前，迎头献上结结实实的熊抱。

“元，你终于回来了？你没在的摄影棚，简直少了太多光芒。”

没文化的比喻真可怕。

元初一啼笑皆非：“我又不是影视灯，还光芒……很高兴咱们又能继续共事，老约翰。”

“一定是我更高兴。”机械师不服输。

“对，你赢了。”元初一公布比赛结果。

机械师老约翰和元初一挥挥手，一步三回头返回工作岗位。

……

俞骁瞅着他离开的背影，摸摸下巴沉思：上一次被人如此忽视，多少年前的事情？自己已经没存在感到了这个地步吗？

……

见到导演，俞骁不得不再次扪心自问，为同一个问题。

……

发现元初一报到，正在检查布景的导演顾不上元初一还没上妆。

立即招手，显摆场地细节：“元，过来看看。这场是你小时候第一次直面怪兽哦。”

导演指着沙石泥土混合的破败地面，路面布置好几湾不规则小水洼，“这里的水洼，随着怪兽的逼近，振起的水珠将越来越高。”

导演顿了顿，见元初一面无表情，才小输一筹憋屈道：“……你第一次被长官所救，就在这里。你对打败怪兽的长官有了父亲般的情感，自此心生孺慕！这是你能在古老残酷家庭坚持下来的原因。”

显然，无论文戏还是武戏，导演并没有多少指导发挥的余地。

元初一了然于胸点点头，给了导演一个意料之中的反应：“嗯，知道。”

导演无奈，指着相隔十几米远的建筑垃圾堆继续进攻，“看到上面的几个集装箱了吗？当集装箱破碎，里面会掉出来电视机沙发，汽车客厅家具等等……因为这是怪兽与房屋的对比，哦，不，对房屋的破坏。你等会过去看，都是真实生锈的道具，不是纸片。”

再比划与建筑垃圾的对应面，绿幕前的各种车型，指着其中一辆货车模型：“怎么呈现怪兽的庞大？我想了很多。你看那辆货车，一脚被踩碎，会和脚掌形成鲜明对比。”

导演很兴奋催促元初一：“你赶紧去看看，这次一定没有任何细节上的失误！”

这是他们时常玩的一个小游戏——导演对布景细节的追求，不说吹毛求疵，也称得上精益求精。

导演开始给元初一讲解，基于一种中年中二病——我待见你，所以我告诉你，我优秀在哪里。

元初一怎么说呢？她中二病在——我待见你，所以我指出你的缺点。

如此，导演显摆，元初一打击，就成了他俩乐此不疲的小游戏。

元初一顿时遗忘俞骁，开始围绕大场景转悠。

回到Tuva儿时遇到机甲驾驶员的巷道，面对双目闪闪发亮的导演。

元初一恶劣沉默，就是不开口。

导演的面部表情，随着她的沉默，从胜利在握，逐渐忐忑，最后挫败。

胖加菲皱巴着圆脸，络腮胡都快要翘起来，“还是有遗漏？比例失衡？还是哪里结构出问题？肯定不会是我细节没关注到！”

特效大片，所有实物与特效场景结合时，比例非常容易失控。

一个260尺的机甲，如果你不在拍摄前弄清楚规模和范围，参考不到比例数值。

等到后期，绿幕前拍摄的机甲和实拍加特效处理的城市背景叠片，悲剧来了，机甲看起来可能只有26尺！

元初一曾经干过肉眼找茬的壮举。

她知道暴风雅典娜届时需要穿过港城街头。

当然有个拍摄镜头，长官还只是机甲驾驶员，他打赢怪兽，从第一代雅典娜局部爬出……落在年幼Tuva眼里，一眼万年。

这个镜头当然在绿幕前完成。

元初一当时直觉不对。

当她向导演问清楚参数后，直言不讳道：“如果不想制作后期时再把长官叫回来补拍，最好现在重新制作道具。对比眼前的道路，放大1.3倍！否则不是雅典娜失衡，就是长官变成巨无霸。”

1.3的精准数值，当然是有助于小阿统帮忙。这个前提是她的确发现了问题。

元初一讲话有的放矢，导演体会深刻。

对元初一充分信任的导演二话没说，立即叫来后期公司。

其模型和材质总监，连同剧组效果视觉总监，连夜赶稿计算。

得出和元初一一致的结论，第一代雅典娜掀开头盖，长官爬出来的局部布景，道具至少得扩大1.3倍。

他们此前制作稿件，有个参数错误。知道结果后反回去复核，很容易找到问题。

单纯检查，很难找出错误。

这要不是元初一有修好“暴风雅典娜”打底，他们高低得以为这人偷了公司资料。

……

眼见导演被打击的脸快掉到地上，元初一终于伸出双手大拇指，坏笑着大声赞美道：“非常完美！”

导演先是惊喜，他终于胜利了一次吗？

转头立即发现被他的女主角戏耍，加菲猫拍拍自己的胖肚子，摇头叹息：“坏女孩！”

元初一欣然接受。

不过，她指了指某个出现在场景黄色的标志：“特高压标志？”

导演点了点头，解释道：“机甲是复杂的超大型智能机械。这个城市是机甲基地之一，对电压的需求，一定超过普通幸存者基地。”

导演耸耸肩，用手指掐在眼前比划，自得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观众很难注意到的不起眼细节。”

元初一神情淡淡：“把标志下的提醒文字从俄文换成中文吧。特高压技术，华夏具备统治地位，14项国际标准全是华夏制定。”

“苏联只是第一个实现750千伏特高压输电技术的国家……真正为全球制定标准，实现技术稳定突破的国家，是华夏。”

阿美莉卡前能源部长怎么说来着，哦，对——“这挑战了阿美在世界上的创新领导地位。”

可那有如何？

元初一嘴角不自觉翘起——全世界特高压领域专业人员，都得学中文。不学中文，你连说明书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