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有仙的婚礼是在她喜忧难辨的表情中进行的，王昭倒是看着挺高兴。他原就模样生的好，打扮一下更加光彩照人。再加上他极会说话，又是镇上的，有那不知真相的还羡慕祝有仙嫁的好，这让祝有仙高兴了些许。 这个时候结婚也简单，亲戚朋友喊来吃个两顿饭，一嫁一娶，也就一日功夫就完了。

且不提祝有仙嫁去王家如何，腊月二十三这一日，祝有粮一家子收拾了下，跟着祝有杰和黄梅老祝头一起去了县城的国营饭店，见着了张燕燕一家子。

到底是干部家庭，张燕燕的父母不论是在气质上还是穿着上都碾压了黄梅夫妇，这让老俩口在气势上就弱了下来。祝有粮一家子倒是还好，跟张燕燕她大哥一家子算是旗鼓相当，最起码气质上更胜一筹，好歹两大学生不是。

大家互相认识过后，就坐了下来。张母张父虽然不怎么喜欢祝有杰，但是面上还算客气。张母集中在询问如果张燕燕跟祝有杰结婚住哪、以及两口子以后如何过活等问题上。张父和张大哥则拉着祝有粮说话，听说他夫妻俩独自研制出了新型农用拖拉机很是惊讶，也很是夸了两句。张燕燕的嫂子似乎更看不起农村人，自始至终都端着架子，跟自家孩子坐在一边，除了互相介绍的时候笑了笑，后面几乎没说什么话。

祝有杰被问的额头直冒汗，黄梅和老祝头几次都想说要不算了吧，但是嘴张了又闭到底没有说出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娶个城里人需要这么多钱，尽管张燕燕一直在边上说有些可以省掉她不需要，但是张母不同意。

场面正尴尬的时候，张父出来打了圆场，两家算是勉强谈妥了。只老祝家一家子吃饭吃的都不怎么高兴，直到从国营饭店出来都有些懵。别的不说，就张母提出来的必须在县城买房子，就够老俩口愁的。

祝有杰不是第一回听到这话，早先时候张燕燕就隐晦的跟他提过，只是他以为可以谈，可看张母今天的样子，别的都可以商量，只房子却是必须得有。可县城里的房子，少说也得几千块，这还是郊区的地段，一层两间的瓦房小院。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让他去那里弄几千块钱来。要是他去年夏天就毕业了，手里还能点钱，但是因为跟同学打架，导致延迟一年毕业。 这样想着，他就想放弃算了。

出来后，他就让老俩口跟着祝有粮他们家去了，他自个则是留下来，想着跟张燕燕单独谈谈。

张燕燕这边也发愁，她妈跟她说了，彩礼什么的都可以再商量，但是一定要在县城买房子。还让她认清现实，她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娇娇女真的能适应村里的生活吗？农忙的时候她要不要下田帮忙干活？还让她不要跟那些知青比，毕竟知青是被迫的。还说没房子，他们两个即便都在城里上班怕是也得分隔两地，以后有孩子了怎么办？迟早会出问题。

张燕燕想说自己都不在意，可她真的不在意吗？虽然还有半年才毕业，但大家已经开始准备找工作了，通过跟其他同学的聊天，她隐隐发现她先前想的太浅了。张妈妈见此，又劝她要不算了。虽说祝有杰哥嫂出息，但他本人只是个大专，毕业分配工作显然不会太好。而张燕燕则不一样，那可是老师，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没有。她嫂子也在边上劝，张爸爸和张大哥倒是没说话。

张燕燕满脸纠结时，祝有杰正好走回来，她忙迎了过去。 “怎么又回来呢?”

“我有点事想找你单独谈谈。”祝有杰低着头道。

张燕燕心里一咯噔，隐隐感觉他要说什么，点点头道：“你等会，我跟我妈说下再来。”

很快，她就又回来了。

“走吧，去对面的小公园说。”

祝有杰一个人低着头在前面快走，只到一处僻静处才停下来，等她到了跟前就道：“燕燕，以前你爸妈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我一直都不服气，我觉得这种差距都是可以通过努力缩小的。但现在我才知道，即便这种差距可以缩小，但是需要不少年，我们都等不起。我一个大专生，出来顶多拿个三十多块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得存个六七年才能买到城里的房子，这就是现实。你爸妈说的对，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们就这么算了吧。你去找个城里的人，你爸妈高兴不说，你也不用再纠结来纠结去。至于我，我也找个跟我差不多的，如此谁也不亏，大家安好。”

一口气说完，祝有杰只觉得沉甸甸心轻松了些许。他先前的确想着攀高枝，尽管他是真心喜欢张燕燕。也曾想着让她怀上孩子，这样许她就不得不嫁给他，张家不仅不会再对他趾高气扬，兴许还会转过头讨好他。可他到底是没舍得，这是他年少时就喜欢的人啊，虽然他有些私心，但他觉得那是人之常情，可一段用上了手段，他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虽然他和张燕燕没能在一起，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给她留个好印象，以后想起来时会觉得他这人还不错，就跟她一直以为的一样。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张燕燕看到他哭，她也跟着哭了，哑着声音道：“我们去借不行吗？”

祝有杰擦了擦眼泪，一下子清醒过来，挤出抹笑道：“若是我能出大头，再去借一点还好说，我一个穷光蛋，谁愿意借这多钱给我？也得有这么个有钱亲戚不是。何况，借钱买了房，彩礼哪里来？婚礼的钱哪来？后面不生活？我也不想你跟着我吃苦。不是我说你，你大手大脚用钱惯了，也享受惯了，一日两日还罢，时间长了肯定受不了，再跟你那些朋友同学一比，能不生怨言？如其以后成怨偶，还不如现在就好聚好散。”

张燕燕仔细想了想还真是，于是她点点头道：“那我？”

“回去吧，以后多听听你妈的话，她说的都是对的，我给不了你幸福。”祝有杰上去抱了她一下，就毅然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