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装的肉囊口感还行，起码比罐头和压缩食品好很多。

黑眼镜慢条斯理咬着食物，每一口像他奶奶一样要咀嚼二三十下。

吴天真看得有点牙酸。

对方大言不惭表示——很久没吃东西必须得细嚼慢咽。

但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楚子杭是唯一对此懒得发表意见的正常人。

即便他揣测很有可能因为小白没来，黑眼镜手欠总得找个能逗着玩的对方。

简单来说，就是随机挑选一个倒霉对象。

性格比较傻白甜一点的吴天真就成了目标。

吴天真清了清嗓子，避免再看对方黏黏糊糊吃东西的样子，“阿宁那边的确有消息。”

脸上的表情挤成一团，应当不是个太好的消息。

“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令行禁止，让我进入禁区之后必须得听她的，这什么意思？”

树立权威吗？

楚子杭不是太明白，就算要挑选敲打对象也不至于是吴天真。

“这个我知道。”

黑眼镜一句话把两人的目光拉了过来。

你知道？你这样的也知道？

这就有点冤枉黑眼镜了，不说这一趟本身就是与他自己有关，拿钱干活儿的时候他一向很认真的好吧。

“还听不听了？”黑眼镜打了个响指，不高兴瞥了吴天真一眼。

质疑我的职业素养？

“听，当然听，你快说！”

“传说西王母就在昆仑山中，死前她不愿自己的统治就此消失曾经在石板上刻了数条禁令，凡涉足王土者，必遵守王的命令。”

“死掉的人都是因为不遵守禁令？”

“也许。”黑眼镜耸耸肩，“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所有出来的人都无法确定禁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排除是真的。”

他弯下腰，竖起手指贴到唇边，墨镜后一双灰色的眼瞳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你们知道吗——有出来的人说他们见到了神迹。”

这副夸张又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吴天真更不怎么信了。

“神迹？这里不会关着一个信上帝的吧？”

哄小孩儿都起码得是猪猪侠了，你还在跟我玩神迹。

吴天真悄悄撞了一下楚子杭，满脸写着——要不咱们走吧，别听他胡扯。

楚子杭显然也不太感冒，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你们不信吗？沙漠中出现了绿洲，盆地里见到了海洋，土地中行驶着船坞，天空中倒悬鱼与飞鸟。”黑眼镜张开手臂，扭曲的热浪在他身后凝结，他笑得古怪，“西王母曾在石板上写道，要国土被海洋包围，子民都生活在富裕的孤岛中，永生永世远离死亡为她效忠。”

“听起来像世界末日的景象。”吴天真挠了挠脸，被看得不太舒服，忍不住吐槽缓解一下气氛，“虽然很多人追求永生，但不是追求打一辈子工吧，还真会压榨劳动力。”

“这是代价。”黑眼镜说道，“王上赐予贱民们如此珍贵的礼物，他们怎么敢不为她肝脑涂地？”

“你在质疑我的话，你不信？”

他猛然转过脸，紧紧盯住抱怨的吴天真，像蛇一样毒辣又诡异。

某种狂热的情绪冲刷着他的嗓音，令他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哇！

“他怎么了？”吴天真连滚带爬躲在楚子杭身后，声音都打着漂。

他一时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吓唬他玩的，还是真出事儿了。

对方这副神经病上身的样子好可怕。

楚子杭眯起眼睛——又来了。

之前在墨西哥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对方身上存在一股微弱又古怪的气息。

只不过每一次都是一闪而过，消失得飞快，似乎很害怕他的样子。

出于对黑眼镜的尊重，楚子杭也就没管。

如今到了禁区竟然持续性出现。

怎么了？是龙威不够可怕，还是你找到靠山了？

“你先出去一下。”楚子杭头都没回，对吴天真说道。

“你确定没事？”

“我确定。”

“小心点。”临走前吴天真还有点不放心，但他听话的从车厢里钻了出去，在外面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旦楚子杭有什么事儿，他手里还有枪呢。

诺玛嗤笑一声，显然有点幸灾乐祸。

楚子杭伸出手摘掉了美瞳，黑眼镜明显瑟缩了一下。

“你看起来对他有用，我本以为你们或许是类似家养仙之类的，隶属于华夏神话体系的共生关系。”他说话的时候揉了一下眼角，极端温度下美瞳总是会掉链子，哪怕特制的也一样，“不想管的。”

楚子杭转过了头，一双黄金瞳冷冰冰盯着对方，

“但你不是，你想控制他，操纵他，试图占据他的身体以停留在此处，是什么让你这么放肆？”

说到最后，他的语速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低沉，几乎不是人类的语言了。

某种特殊的音节挤出嗓音，力量的碰撞随着他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实质化了一般。

不远处的车外，一阵恐怖的压迫感袭上了吴天真的心头，他先是僵硬一下，紧接着却松了口气。

太熟悉了。

长白山禁地中他们便是顶着这样的威慑冲出宫殿群的。

楚子杭很有可能在使用他的特殊能力。

他握着枪，像一只机敏的土拨鼠，环视一圈，神色更警惕了。

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

直面黄金瞳威慑的黑眼镜就遭殃了。

他本人处于一种清醒梦的状态，虽然身体不归自己控制，但意识还存在一点。

这点清醒足够他维持游离于梦与现实之间的状态，能够看见外界发生的一切。

他猜到禁地会有影响，却没想到灵竟然这么大胆，以前害怕楚子杭压根不敢出现，如今直接上门挑衅。

因此，也得以见到了这一幕。

电光火石间，黑眼镜想起好像曾经在墨西哥见过这样的金色。

当时命悬一线的大海中，他本来以为水中看到的是小白的眼睛。

但小白不是梦里那样的。

它的眼睛很剔透，如同一对漂亮的玻璃，没有如此令人心悸的恐惧感。

楚子杭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黑眼镜，浓郁的、仿佛能将人淹没的黄金在他的眼中流淌，中间竖起黑色的兽瞳。

“μην κουνι?σαι（别动）”

非人的古怪音节从对方的唇间吐出，原本想逃跑的灵竟然真的无法动弹了。

楚子杭忽然伸出手，手指绕到黑眼镜的耳后。

怎么了？

他摘下了他的墨镜。

常年昏暗的视野转变得明亮。

黑眼镜屏住呼吸，只觉得一切似乎彻底无所遁形了。

多久了。

他想。

第一次清晰的观察这个世界，面对的是如此璀璨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