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找来的小孩儿？”黑眼镜一张口就惹得吴天真皱眉。

很难说，这位是不是故意的。

他没管对方不是太高兴的眼神，屈指敲了敲车窗。

楚子杭按下手里的钥匙，特制的防光玻璃落了下来。

这让他们俩聊天少了一层阻碍。

太阳还挺大。

他右肘搭着车沿，嗓音还有些久睡的沙哑，“你怎么来了？”

跟谁说话呢？

吴天真满头雾水。

楚子杭没回答，递过去一瓶水。

黑眼镜拧开仰头直接灌了进去，完全没有一丝警惕。

两人看起来竟然还挺熟悉。

吴天真狐疑的目光从左边扫到右边，最后落在吊儿郎当扒着车窗边缘的黑眼镜。

“你们很熟？”

他皱起脸蛋，表情痛苦得有点像第一次看见自家小孩儿交了坏朋友的家长。

这让黑眼镜觉得有点好玩儿。

他故意说道。

“很熟。”

“见过。”

两个人回答的内容不是太一致，吴天真的表情更奇怪了。

无不无聊，专门欺负软柿子。

楚子杭看了黑眼镜一眼，略带一点责备。

黑眼镜耸耸肩坦然回看——没办法，你们都太冷静了。

楚子杭顶着吴天真怨念的眼神，补充，“一起出过任务。”

“出过任务。”黑眼镜念了一遍，又继续刚才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他把喝空的水瓶捏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惹人心烦。

起码吴天真觉得很烦。

“有点事。”楚子杭选择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不确定被雇佣的黑眼镜如今是站在什么立场。

毕竟，对方还是挺有契约精神的。

他没说，黑眼镜只好不再继续追问。

真较真起来，还是他理亏。

黑眼镜悻悻地拧他的矿泉水瓶子，继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吴天真的心情一瞬间好了，甚至大度的觉得对方可以多捏几个，不够他还有。

一点也不烦人了。

很好，没有跟黑眼镜学坏，知道什么事儿不适合和外人说。

外人。

想到这个词儿，吴天真挺起胸膛，心中有一种东风压倒西风的胜利感。

谁知道这人刚才还想偷他们东西，这会儿是不是故意的呢。

“你见过一样的？”

这回轮到楚子杭发问了。

那枚碎瓷片放在黑眼镜面前，轻松得简直像做梦。

这就是他挨了一顿毒打，莫名其妙晕过去，还没偷到的东西。

如今轻易拿到手了却感觉嘴里微微发苦。

他没有再绕弯子的心思，摆摆手，和盘托出，“阿宁手里有一个盘子，就缺你这一块，它的用处是——”

“地图。”冰冷的嗓音溜进耳朵，让人大热天里一个激灵。

有这种效果的，不用多想，只有那一位大名鼎鼎的哑巴张了。

张麒麟怀抱着他的黑金古刀走了过来，冷冷瞥了一眼黑眼镜，“上面的纹路就是进入塔木陀的地图。”

解释完，他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哇哦。

黑眼镜玩味勾起唇角，很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吴天真有点纠结，一直以来都是小哥瞒着他们。

如今对方突然加入到一支外国队伍，还恰好也是去塔木陀，他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说了。

尽管小哥绝对不会害他们。

于是他默默看向楚子杭，把决定权交给对方。

该怎么说？

因为胖子出了问题？

楚子杭眼下有点搞不清这支队伍是什么来头，能够同时请来了这么多人。

南瞎北哑，道上有名的人物都快齐了。

是有什么集邮癖吗？

三双眼睛同时盯着楚子航，都在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通常情况下，学数学的人都知道，三角形是最稳定的，但这一般指的绝对不是人际交往。

而四角形则特别容易塌方，无论是学术还是人际关系方面，很符合现在的场面。

说错了一句，就有可能导致不欢而散。

作为中心人物的楚子杭没有品出这些微妙的心思，只是敏锐的察觉到局面有点奇怪。

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凯撒和小女巫走在一起的时候，碰巧和师弟遇到一起的感觉吧。

浑身都不太自在。

他或许搞不懂什么是传说中的修罗场，但向来善于当机立断，有一套自己的方式。

既然这个场面不太舒服，那就打破好了。

楚子杭没有回答，先是看向吴天真——年纪轻、耳根软、脾气好，最好相处。

语气略显郑重地嘱托，“你把这个瓷片递给阿宁，有吴叁省的身份作为垫底，她对你透漏的东西会比对我们这些独行侠多，如果有重要信息最好记下来。”

“我这就去！”

自觉接到重要任务的吴天真，立马忘记刚才的纠结，飞速拿着东西走了。

出发前能拿到第一手消息，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这份重任绝对不会搞砸的！

吴天真走的时候，背后好像都冒起了燃烧的小火苗。

真天真啊。

黑眼镜凉飕飕感叹。

很好，第一个被成功支开。

然后——

张麒麟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还在等待楚子杭回答。

能让楚子杭和吴天真同时赶过来，绝对不是什么小问题。

他拧起眉毛，表情难得有点闷闷的。

他们俩究竟一同瞒着他什么？

楚子杭沉吟片刻，抬头看他，“出发的时候你被分配到2号车上吗？”

张麒麟默默点头。

“我等会儿过去一趟。”

楚子杭看向他的时候，轻微眨了一下眼睛。

栗色的美瞳像是浸过蜂蜜的栗子，这让张麒麟想起当它变成金色时，更像涂了金壳的宝石。

是和他的眼睛有关，外人在场不方便说吗？

张麒麟点头表示知道了。

自认为收到了暗示，他瞬间不再纠结瞒着他的事情，抱着刀转身往2号车走去，步履似乎比刚才来的时候轻快了很多。

最后——

黑眼镜趴在车窗边眨眨眼，比了个拇指，“厉害。”

能轻轻松松引得哑巴张这种固执的人转头，当然厉害。

但是——他可不太好打发。

他唇角的笑容未变，眼神带了点揶揄的色彩，满满看好戏的意味，“你想好什么借口把我支开了吗？”

什么跟什么。

楚子杭微微吐口气，有点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吧。

他没理黑眼镜的话，而是把网球包连带一个小箱子往他怀里一塞。

“行了。”楚子杭淡淡说道，“先帮我看一下行李，到时候路上再说。”

黑眼镜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塞在旁边的村雨，纤长又锋利的刀身被包裹在网球包里，出鞘时应当是能织出薄薄的雨雾与冷光。

这把日本刀在墨西哥的时候，被楚子杭有多么看重他是知道的。

每天练刀结束都会被它的主人精心养护。

如今——

他只好叹了口气，“去吧去吧，回来给我带点吃的。”

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