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兴趣的程度有一个分级的话，目前在黑眼镜的清单里楚子杭无疑被提上了前列。

单刀直入的强势与可怕的行动力解构成独一无二的风格。

所以和他在一起，会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有趣。

长生是很无趣的东西。

一年，两年，三年，开始的时候或许沉溺于这种永生的快乐。

然后你会意识到时间变得没有意义，岁月也慷慨，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年可供挥霍。

忽然，一切的事情，就变得没那么有意义了。

仇恨的人会死掉，有趣的人会死掉，当然，喜欢的人也会死掉。

时间之下众生平等，除了对黑眼镜。

所以他处于一种无聊的状态，没什么特殊的目标，得过且过，找点乐子，喝点酒，再找点乐子。

等哪天想不开了，干脆找个墓地一头跳下去和墓主人搭伙儿。

兜兜转转的路上并非是没有遇到过同类，可惜张麒麟却是个格式化的漏斗。

什么都存不下去。

所以黑眼镜还是更热衷于混迹在人群，这让他不会太脱离时代。

高官、商人、平民、灰色的、白色的，形形色色不同的人物却总是千篇一律。

由凡俗的欲望与金钱铸就，世俗得无聊，完全不需要费心思揣摩。

楚子杭不一样。

和他身边那条古里古怪的龙一样，充满谜题。

每一步都走在你想象不到的路子上。

被对方带着从一百多米的高空下坠。

黑夜与白昼，波澜的海风与泛着银色浪花的波涛。

滑翔伞翱翔在夜空。

楚子杭的操作精准又高效，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让理智出走。

但黑眼镜难得畅快，他居高临下，只想肆意挥洒情绪。

落地时仍然意犹未尽，他望着对方沉静的面孔，一瞬间骤然飙升的肾上腺素在鼓噪的血管中“嘶嘶”说道——跟着他。

他玩味地想。

起码，如今这一个几十年，会有一个很有趣的人带着他消磨过去了。

按理说一般的委托无法把他从这种趣味中勾离。

但这次的任务比较特殊。

合作过几次的外国佬发来了一张图片。

当时，黑眼镜正准备收拾东西跟楚子杭一起飞杭城。

还在手贱撩拨小白。

大山里出来的淳朴蜥蜴，不是太懂城里的套路。

很轻松就被黑眼镜耍得团团转。

而它的主人聚精会神盯着光脑，全神贯注研究吴天真发来的视频，没空搭理两位。

黑眼镜只能无聊的陪小白玩，过了许久，才慢悠悠点开提示消息。

一面如镜子一般的玉盘。

哇哦。

哪怕隔着千里之外的电子数据，从见到楚子杭开始就老实得不行的灵，似乎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焦躁、恐惧、渴望……

无数不属于他的负面情绪从灰色的眼眸里向外扩散，连带着神经血管也抽痛了起来。

愤怒灼伤了他的喉咙，舌头无法发出任何关于求助的音节。

它爆发的情绪正在压迫他的意识。

黑眼镜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

意识混沌着被黑暗包裹，只剩下躯壳还在人间。

大概察觉到了什么，楚子杭下意识抬头看了过来，栗色的眼睛带着一点疑惑——怎么了？

欺软怕硬的东西重新躲回了乌龟壳子里。

过了不知多久。

十秒，又或许是十分钟。

一个笑容爬上了他的面孔，重新夺回肌肉控制权的感觉很快乐，身心连带毛孔都透漏着自由的味道。

“地点？”

“柴达木。”

他伸手推了一眼墨镜，冲楚子杭作出一个无事发生的安抚微笑，手上动作不慢飞速回道。

“我没问题，但是衷心给你个建议——最好带上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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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黑眼镜在结实的皮卡车旁边看见张麒麟时，一点都不意外。

人来人往的营地里，以官方合作名义取得进入柴达木资格的外国小分队正在热火朝天准备装备。

但他环视一圈，仍然装出很夸张的神色，仿佛压根不知道这位就是道上大名鼎鼎哑巴张。

这次的老板合作过许多次，对于黑眼镜的建议，显然欣然接受。

领头的女人扫过来的目光像是雷达一样，不好惹的女人。

他心里咋舌，完全不在乎张麒麟万事不放在心上的面孔。

“这次的价格需要加上三成，不然我太亏了。”

黑眼镜慢悠悠转头对着那个女人说道。

本来没钱也会走这么一趟，但黑眼镜这么一说，反而像是裘得考千方百计请他来的一样。

坐地起价的行为恶劣，耐不住奇货可居。

在下墓的行当里，除了这位哑巴，只有他能开出这么高的价格。

当然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

临走前被赋予了充裕的自主权，名为阿宁的女人眼都不眨一下，“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展现出匹配的能力。”

她的眼神从黑眼镜脸上溜过，带了点冷淡的审视，最后停留在一言不发的哑巴身上，化为欣赏。

显然，比起看起来不靠谱的南瞎，高人风范的北哑似乎更得她青睐。

因为都是惜字如金的哑巴吗？

黑眼镜在心里腹诽。

世人总是愚昧的、短视的，把自闭症当成高人，放着他这么大一个高手当空气。

当面对阿宁价格上的提升是否代表难度更高的疑问时。

黑眼镜耸了耸肩，没有太多面对金主的尊重。

“一半的原因。”

另一半呢？

当然是因为我身上的灵说不定会情绪不稳随时爆炸，总得多拿丧葬费.

黑眼镜俏皮地想。

两道略带疑惑的目光同时看了过来，他下意识吹了个口哨，为自己的重大发现鼓掌。

这可真了不得。

对于偶尔参与张麒麟某一点人生的旁观者而言，他再清楚不过对方是什么样子了。

漠然的、冷淡的、对世间一切划分出界限的存在。

哪位大神竟然能让这柄空白的兵器生出一点人的情绪？

完全值得一个诺贝尔和平奖。

他可是察觉到了。

张麒麟竟然愿意踏出自己封闭的小圈子，开始尝试与外界接触。

于是，他漫不经心挥了挥手，换了一套更为欠揍的说辞。

“大概因为你们的任务打扰了我这辈子第一场约会，总得收点补偿。”

约会？

补偿？

把这次的任务当什么了？

机敏又聪慧的女人第一时间脸色阴沉了下来。

如果黑眼镜没有在墓里面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她绝对会一枪结果了这个拿高价摸鱼的废物。

混账东西，预算经费不是拿来这么浪费的！

与完全不了解对方的阿宁相比，张麒麟却能察觉到黑眼镜纯粹在胡说八道。

他默默抱紧了黑金古刀，又恢复到万事不感兴趣的高人模样。

不知道楚子杭修行到哪里了。

望着天边飘过的云彩，张麒麟百般无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