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蜥蜴以为楚子杭在和它打闹，顺着拍打的力道就地打了个滚。

它躺在地上，露出白溜溜的肚皮，嘴里小声发出“咻咻咻——”的声音。

和雪山外的骷髅鸟叫声有点像，但仔细听起来，更像是小孩子奶声奶气模仿的那种哨音，带了点尖细的娇气。

挺漂亮的。

左右没人，楚子杭伸手又摸了一把肚子，光溜溜、凉冰冰，像是捏着硬一点的果冻。

这会儿白蜥蜴扭来扭去，忍不住扑腾两下，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身下硌着不舒服。

楚子杭给它翻了个面，借着火光才发现，蜥蜴的背部并非全是白色的鳞片。

一对如同羽毛一样透明的翅膀收拢起来，贴合在白蜥蜴的背部，因此方才没怎么看见。

这会儿打滚的时候，翅膀里的骨头支棱起来了，倒是显眼的明显。

楚子杭也正是因为在水下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尾巴，翻涌出的浪花，所以才决定跟着下潜看上一看。

再怎么样混血种的体质也比蜥蜴潜水能力强。

赌一把而已。

没想到张麒麟也下来了，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现在多了一个病号。

楚子杭略微有点愧疚。

当时情急之下来不及多解释，导致张麒麟闷头跟着下潜，总归是因为担心他，才会如此。

诺玛用系统扫描后，还在挑剔的评估，[目前体温38.7摄氏，正在下降，心率为123每分钟，代谢加速，交感神经活跃，睡眠质量差。]

人体心跳正常维持在60——100之间每分钟，但当一个人体温升高，身体机能就会活跃起来为了修复损伤，从而供血加快，心跳也加快。

张麒麟的纹身作为一个与生命力相勾连的渠道，既然能够放慢，也能在身体需要的时候，将代谢加快。

再加上诺玛提供的退烧药，如今他的身体应该在飞速的恢复当中。

只是肉体的损伤修复能缩短，但精神上的疲倦会加剧。

做噩梦了吗？

楚子杭低头看着他紧紧皱起的眉头。

张麒麟的意识昏昏沉沉，游离于现实与梦境之间。

他难得能安心将外界的安危交给别人，大概也是楚子杭一直以来过于靠谱的性格和武力值，总给人安全感。

强大的人身上的责任越重，对于肩负过一个世界的楚子杭来说，可靠二字并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原本是睡在一个温暖又舒适的地方，为何醒来就行走在一片无垠的白雪之中。

睡前偶然一瞥一抹白影，也一同缠绕入了他的噩梦。

他独自行走在茫茫大雪里，衣衫单薄，前路无望，赤裸的皮肉粘在冰面上，每一步都走的无比的艰难。

冷。

张麒麟低下头，指腹摩挲着冰冷的手臂。

在他身后的雪地里，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沾着血的脚印。

他很冷，又忽然觉得很热。

极寒温度下，人体会自然产生热量保护裸露在外面的躯壳，这就是为什么有些醉酒冻死在路边的人是脱掉了衣服的。

热是假的。

理智在这么说。

张麒麟打了个哆嗦

雪线的前方是无尽的天光，仿佛走不到尽头，但路边一盏灯却吸引住他的目光。

鎏金的灯罩中升起一抹烛火，足以在这寒冷的地方引诱到路过之人。

是光啊。

张麒麟忍不住伸出手，将枝头上的灯摘下，抱在怀里。

温暖的感觉瞬间就笼罩了他的身体。

光也是暖的。

楚子杭一低头，就看见本来好好蜷睡在作战服下的人，往这边挪了一下。

错觉吗？

张麒麟又往这边挪了一下。

楚子杭和白蜥蜴两双金色的眼睛同时盯住他，好奇张麒麟想做什么。

对方拽着作战服往楚子杭这边挪了几次，贴着他的大腿不动弹了。

梦游？

楚子杭沉默了一下，试探性动了一下膝盖。

“冷……”

贴在身侧的人嘴唇泛着干皮，几乎是抖着牙齿很小声说一句“冷”，楚子杭立马不动了。

张麒麟伸手环住他的小腿，像是抱着一个小火炉，满意地不动了。

这是把我当炉子了？

君焰的余韵仍然澎湃在龙血之中，楚子杭察觉到对方为什么老喜欢贴着他。

长白山冰天雪地的地方，的确是很占便宜。

另一边趴在地上白蜥蜴似乎也觉得很好玩，它一个小狗打滚翻了回去，把肚皮藏了起来，跟着伸着个大脑袋靠过来。

“咻咻——”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

他被一左一右两边的生物同时夹在中间，右边的大腿上贴着一个张麒麟，左边的膝盖上趴着一个蜥蜴脑袋。

这算什么——猫狗双全吗？

[脆弱的人类。]中间一个诺玛还在冷冰冰表示不屑。

楚子杭无语地低下头，看向毫不客气抱着他大腿的人。

推吧，人家是病人，不大合适。

不推吧，旁边白蜥蜴也跟着有学有用，伸出两个短短的白爪子，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一个冷血动物，为什么要找同样作为一个冷血动物的混血种取暖？

一个脑瓜崩就落在了白蜥蜴圆溜溜的脑袋上，它缩回爪子不情愿地翻滚了两圈，给楚子杭的身上扬起一点灰。

好像在不满意——凭什么这个一点都没它白的人类就能抱，它就不能抱。

甚至展开翅膀还要来个灰尘风暴。

藏锋于鞘的村雨冷冰冰凝视着撒泼打滚的冷血生物，仿佛下一秒就能给对方削个皮——你个瓜娃子敢弄脏老子试试？

察觉到危险，白蜥蜴一骨碌爬起来，不敢再继续使用死亡翻滚了。

一场无形的战斗以村雨单方面胜利告终。

楚子杭对此全然不知，还以为对方起码听得懂话。

[哈，低等动物。]

从被单方面屏蔽里捞出来诺玛，现在变得有点话唠，对于楚子杭看顺眼的一切东西，都有点看不顺眼。

很难评判究竟是系统的天性如此，还是情绪模板里装载了某一个名词，那叫做嫉妒。

“起码听话。”

楚子杭面色不变地反驳，重新把调皮捣蛋的白蜥蜴推了下去，但对方又锲而不舍的粘了过来。

这小东西很是亲人，一点都不怕，小时候绝对是被人类饲养过，甚至很有可能是壁画里羽身旁的白蜥蜴后代。

[听话？]诺玛冰冷的机械音嗤笑了一声，让楚子杭有种微妙的卷入某部渣男电视剧的既视感。

乖巧听话活泼VS阴阳怪气三无

白蜥蜴不知道对面一人一系统正在讨论它，明显不太愿意听话。

一双小爪子漫不经心扒拉着楚子杭的衣角，哪怕被敲了一下额头，以依旧那双无辜的金色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楚子杭，好像在说，我不怪你。

两双金色的眼睛在缄默中对视，哪能想到居然是混血种先败下阵来。

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脑袋，扁扁的嘴巴。

很难说白蜥蜴这个全新的种族是不是天生为了让人类心软的。

在不牵扯原则问题的情况下，对于弱小一类的生物，楚子杭总是怀有一种异常包容之心。

他有些惊奇的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够和路明菲相处融洽，而遇上了凯撒总是打得血肉横飞。

一个平时让楚子杭感觉到仿佛是什么小型动物趴在身边，另一个则是让他觉得今天被一头大型捕食类野兽盯住。

睡觉都不安生。

但是以C5话里的意思来看了，地宫中的兽笼应该不止一个。

兽笼，兽笼，别的巢穴更像野生的，而目前这个很像精心构建的。

地板上刻意搭建的通风网道，四周种植着防蚊虫和止血的草药，总归比别的地方上了份心思。

白蜥蜴还在开心地“咻咻——”

然后被一把捏住嘴巴，物理禁言，病人还在休息，需要保持安静。

推不开就干脆不推了。

楚子杭的左手搭在白蜥蜴的大脑袋上，它就好像是一只贴了符的僵尸，两只眼睛往中间一溜，眼巴巴盯着这只手不动弹了。

跟个小狗似得。

“你的主人是谁，还是说地宫里面就你一个吗？”

不知道是听没听懂，白蜥蜴点了一下脑袋。

？

楚子杭微微愣住，他也就随口一说，就好像大家思考事情的时候，偶尔忍不住跟宠物自言自语一样。

怎么还带回应的。

随后那个白色的尾巴摆动两下，想要往水里钻。

楚子航下意识起身就要跟过去，然而稍微一动，又缓缓坐了回去。

张麒麟攥得更紧了。

行动艰难.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