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操作行云流水，却没给他任何提示。

但凡有个心理准备，楚子杭压根不会选择徒手去接，用村雨接还差不多。

摊开掌心，里面是一个褐色的椭圆状物体，外壳并不坚硬，摸起来还有点韧性，黑色的线条一圈一圈将褐色的椭圆包裹起来，更像是马蜂身上的纹路。

他不是太能判断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有点像夏蝉未曾爬上枝头前的褐蛹，却似乎又不是。

没有蝉蛹能在尸体里多年不腐。

他分辨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张麒麟低头瞄了一下，双手重新插回连衫帽的口袋里，完全没有把这个卵状物接过来的打算。

“蝉蛹。”只一眼，他很肯定给出答案，大概是墓底下什么神奇的东西都能见识到给了他果断的自信。

楚子杭似信非信“嗯”了一声，有些不置可否。

毕竟除了门口长头发的禁婆，目前为止，还没亲眼领略过地下世界的神奇。

张麒麟知晓旁边的人身手如何强大，对于墓里总归还是个刚入门的小白，出言解释。

下葬之人口中常含的是玉蝉，世人看不清蝉的口器，便认定它们只食清风白露、饮无根之水，人若能含着玉蝉埋于棺下，或许有朝一日，便能褪去肉身的腐朽，化作一缕精神，重回人世。

玉往往寄托以美好，藏玉于尸也象征着人类妄图脱离束缚，奔向更高的精神追求，但从未见过有人将活的蝉蛹放在尸体的肚子里。

这寓意着什么？

破茧而出？

楚子杭琢磨不明白，手上透明的液体黏糊成一团，反正已经已经都弄脏了，干脆切掉一截衣角将石牌连同蝉蛹包起来装进腰包里头。

作战服：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当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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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衣服还是饰品上，大多都是太阳的变形图案。

古人认为万事万物的规律、天地的运转都与太阳相关，以日月星辰定凶吉，卜未来。

这样似乎也不难理解。

尸体本身没有任何异味，那些放在养尸棺里的材料好像并没有被用在哨子棺里。

表面已经没什么线索，楚子杭嫌弃尸体有点碍事，试图扶着男尸变躺着为坐姿，看看棺材下面还有什么东西。

他拽着男尸的手臂用了点力气，一下，没拽动，紧接着，如同过年来到直奔你屋掰手办的熊孩子一样坚定，又加大了几分力气。

只听“咔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中间断掉的声音响起。

原本倔强着试图躺平的男尸，眼下不得不坐了起来，以一个滑稽而又搞笑的姿势，瘫靠在棺材边缘。

张麒麟：……

楚子杭在这里翻来覆去的折腾，棺材里都似乎没有起尸的前兆。

如果换吴天真来，手指头还没碰到棺材板，对方多半就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say hi了。

“有东西。”楚子杭出言招呼，没注意到张麒麟无语的眼神，眼睛往里头一瞄，已经看到四四方方的棺材底部隐约露出的玉色。

张麒闻言跟着一同凑了过来，向棺材里望去。

一副由玉石雕刻羽毛、鸟骨为架的翅膀安然放在尸体下面。

羽毛埋在不见天光的地下很容易迅速腐烂消失，然而制作这个哨子棺的人似乎另辟蹊跷，为了保证翅膀的不朽，干脆让工匠以雕刻成细碎的羽毛，作为翅膀主体骨架的补充。

巧夺天工，同样也价值不菲。

以这幅翅膀的稀少性和完整性，足够在任何一家拍卖行里占据一个绝佳的位置。

如果胖子在这里多半要直接扑上去，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尸躺在翅膀上面，皮肤惨白，面容安详，竟有种罗马城中圣天使桥上十二天使浮雕的神圣感。

在这个阴森森的藏尸冷库列车中，极为诡异。

楚子杭缓缓举起太刀，往张麒麟那边看了一眼。

对方沉默了片刻，也跟着拔出了黑金古刀。

在两把名刀诡异的缄默中，两人同时拔刀出鞘，似乎想要把眼前的尸体跟之前的禁婆一样，拆分成碎片。

眼看刀光森寒，立马就要手起刀落。

“咻——”

一声尖锐而又短促的哨音响起，这声哨音很奇怪，不像往常竹哨或陶瓷哨吹出来的声音那样干脆利落，更像是一个牙齿漏风的老人努力半天才能憋出吹出这么一下，整截似乎都列车安静了下来。

乐器演奏的舞曲停驻在这个空间里，只有未曾消散的白雾还在上空飘荡。

楚子杭退了半步。

两人无声的注视下，原本沉睡的二十八口棺材，忽然，动了。

棺材震动的瞬间，似乎生怕被再次被人揪住命运的瓶盖子，张麒麟长腿一滑，已经飞快后撤了将近三米的距离，警惕十足地拉了拉帽檐。

警觉.JPG

楚子杭缓缓收回手。

啊，没揪到。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沉默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撞击着棺材的内部，似乎想要挣扎着出来。

“砰——”

无数黑色的丝线撑开棺材从缝隙里钻了出来，一缕一缕的长发，像是女人洗头时掉落的发丝。

眼下长长的列车仿佛都成了一个大型的地下下水管道，不断有大股的头发往外涌动。

这个场面挺令人恶心，更恶心的是——在黑棺破开的时候，浓绿色的尸体液紧跟着从缝隙里溢出，它们欢快地向外流去，争先恐后、勇当先锋，生怕晚一秒就让人闻不到自己浓烈的体味。

无比奇妙的气味顷刻间填满了这节本就不大的车厢，怎么说呢，就好像中世纪的欧洲大街上牛粪与一辈子没洗澡的体味混合后，再洒上一瓶来自东方宫廷的优雅香水味道吧。

楚子杭低了下头颅。

从张麒麟的角度看，对方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瞬间脸色似乎都苍白憔悴了许多，浓墨的黑发落在面庞上更显惊心动魄。

楚子杭握刀的手指很长，柔韧又漂亮的指节，伸展开时就如同青葱的竹节，很适合练刀。

此时每一根手指都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死死攥在刀柄上，青色的脉络一根一根凸起，与光滑的皮肤一同包裹住莹润的骨。

面对钻进鼻腔里奇妙的味道，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忍耐。

挑衅、杀戮，龙血沸腾的声音不断鼓噪着耳膜，似乎受到了冒犯。

如此低劣的生物也妄图染指龙的躯壳。

刀光亮起，纯金色的眼眸里溢满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