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跟长达近一个月的行军比起来，接下来两个夜晚的路程并不算什么。

但为了不错过总攻时间，七连队伍在夜晚时一直保持着疾行状态。

这挑战着战士们耐力的极限。

在疾行了第一个长夜之后，天光大亮之前。

战士们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疲寒交迫的他们就静静的靠在原地，一动不动试图恢复体力。

伍千里和伍万里两兄弟此时靠在一起，伍千里微微转头看了伍万里一眼。

竟发现自己弟弟表情酸涩，眼泪在他的眼中打转，险些落下。

“怎么了？”

“害怕了？”伍千里抽出插在袖子里的手隔着帽子摸了摸伍万里的脑袋。

伍万里摇摇头否认。

“想家了？”伍千里又问。

自己这个弟弟再怎么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怎么能不想那有爸妈在的温暖的家呢？

这回伍万里没摇头，而是突然跟自己的二哥对视，问了句：“哥！”

“大哥死的时候......疼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伍万里眼中盘旋了半天的眼泪当即滑出。

落在了冰冷的雪地上，瞬间冻成了冰。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

他虽然只真正经历过一次与敌人的交锋。

但战场上那横尸遍野的惨相却让他触目惊心。

他不敢相信，自己大哥牺牲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

只要微微一联想，心就跟被人挖下来一样疼。

而伍千里一听到自己弟弟这个问题，一直很坚强的他却瞬间酸涩了鼻腔，鼻子不可抑制的抽动了几下。

疼吗？

能不疼吗？

自己大哥伍百里牺牲的时候半截身子都被炸掉了。

血像决堤一样往外涌，肠子也直往外流，任他怎么塞都塞不回去。

怎么能不疼呢！

但伍千里却在转过头哽咽片刻后回过头来对伍万里说：“不疼！”

“咱大哥牺牲的时候很安详。”

“没遭什么罪。”

他不忍心跟伍万里描述他们大哥牺牲时候的惨状，怕再伍万里的心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

让他一个人来承受这份苦楚就够了。

伍万里是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二哥的。

所以伍千里说他们大哥牺牲之前并没有遭受太大的痛苦，他信了！

脸上不自觉的泛上一丝苦涩的笑。

但......

眼泪却一直往下‘吧嗒吧嗒’的掉着。

伍千里这个善意的谎言，让知道真实情况的燕斌和余从戎等人的眼睛也酸涩起来。

尤其是平河。

伍百里是为了救他才牺牲的，他在前几天也刚跟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伍万里坦白。

当时他以为伍万里会怪他连累他的大哥。

却没想到伍万里在平复了内心之后，竟对他说：‘百里是我哥！’

‘你也是我哥！’

‘七连的战士们都是我哥！’

‘我不怪你。’

现在他听到伍万里和伍千里只见的对话。

就知道伍百里在他这两个弟弟的心里是有多重要了。

然而两个弟弟的宝贝哥哥却为了救他而惨烈牺牲了。

就算伍千里和伍万里原谅他，他也忍不住的自责。

一旁的燕斌注意到平河的表情变化，挪过去拍了拍平河的肩。

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平河知道燕斌是在安慰自己。

于是努力挤出一抹笑，感激的看了看燕斌。

接下来战争的激烈程度，每个七连的战士都心知肚明。

雷睢生作为连队里最年长的一个，打仗之前最放心不过的就是新兵。

每次都要千叮咛万嘱咐。

之前伍佰里伍千里和余从戎等人都是他一路嘱咐着成长的

这仿佛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使命。

现在七连队伍的新兵只有燕斌和伍万里。

但他知道燕斌的作战水平已经比他都高了，最让他头疼的还属伍万里！

他实在经受不住伍家三兄弟再牺牲一个了。

他琢磨着就来到了伍万里身边，轻轻拍了拍伍万里的脑袋道：“你呀，到了战场上就跟在你哥身后边。”

“你二哥打起仗来比兔子还精，米国鬼子的炮火轻易燎不着他。”

“你燕斌哥不是教你扔手榴弹的技巧了吗？”

“你就跟在你二哥屁股后头给他打掩护，扔手榴弹。”

“千万别逞能！”

“听见了吗？”

伍万里赶紧点点头。

他知道战场不是儿戏，要是胡来的话不仅会让自己置身危险，没准还会连累战友。

这些大道理全是燕斌一路上跟他说的。

还教了他怎么把手榴弹扔的更漂亮。

一路上他有了精力就拿起跟手榴弹差不多重量的石头练练。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到了战场上肯定能用手榴弹炸死很多米国小鬼子。

没准能炸二十个呢！

余从戎可跟自己说过，杀满二十个小鬼子就算是大英雄了！

燕斌看到低头看着腰间手榴弹的伍万里，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他是答应了做伍万里的师父教他杀敌的本事。

但七连行军很仓促，他只能帮伍万里把他本来就不俗的投掷手榴弹能力精进几分。

至于其他的，他有精力教怕是伍万里都没精力学。

一路上就数伍万里喊累的次数最多。

不过这一项能力，也暂且够伍万里用了。

“斌子！”正在燕斌望着伍万里出神之际，雷睢生突然唤了他一声。

燕斌寻声望去，发现雷睢生正在殷切的望着自己。

“我知道你厉害，有本事。”

“但......要注意安全。”雷睢生恳切道。

他实在是太喜欢燕斌这个小伙子了，他不希望燕斌有任何的闪失。

燕斌回望着雷睢生，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看过原着的他知道，在七连遭遇米军机群轰炸的生死存亡之际，雷睢生毅然决然的将米军投下的标记弹放到米军卡车上就往远开。

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米军轰炸机的活靶子，最后壮烈牺牲。

这么无畏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跟自己说要注意安全。

那他呢？

燕斌望着雷睢生，少有的湿了眼眶。

半响后，他才张口道：“好，我会注意安全。”

“你也要远离危险。”

“雷爹！”

听到最后两个字，雷睢生当即一愣，有些喜出望外。

要知道燕斌可从来没像其他战士那样唤过他‘雷爹’，最多只叫他句‘雷公’。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简单的称呼变化。

但‘雷爹’这两个字却在早已经把燕斌当成干儿子的雷睢生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然而这还没完，燕斌紧接着又来了句：“雷爹，活下去！”

“我给你养老！”

雷睢生这次真是有些懵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

这时，周遭听到燕斌说要给雷睢生养老的战士们哄笑了一声。

打趣道：“雷公！”

“你不是一直想认斌子当干儿子呢嘛！”

“看样子快如愿咯！”

在众人的打趣声中，燕斌暗自咬牙——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接下来的战斗中一定要拼尽全力保雷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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