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眼神单纯干净地不像话，站在那个咬手指的动作虽然很违和，周妤却看得心一揪一揪。

和那个孩子完全不一样的是，虎子很温顺，就像是被驯服过的大熊猫似的，看着还很可爱，身上也干干净净的。

看得出来，柳姐平时对虎子照顾得很用心。

于是赶紧说：“没事的柳姐，让虎子进来坐坐，里面有风扇，外面热的呢！别让孩子中暑了！”

又和从里面出来的邓志高说：“志高，你去买点饮料吧，热。”

邓志高点点头，看了一眼虎子，从抽屉里拿了钱就出去了。

周妤让虎子和柳姐坐下休息会儿，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给了柳姐。

柳姐没在意，数也没数就放进了自己兜里，笑着和周妤说谢谢。

张玉珍惊呆了，“你怎么都不确认一遍呀。”

柳姐一愣，然后解释说：“我看你们面相这么好，肯定不会少给的。”

然后憨厚地笑笑，虎子见妈妈笑了，也跟着笑。

周妤心想不数还好，免得发现她多给了还要还回来。

她看着虎子，本来不想问，可是不知道怎么就问了出口：“柳姐，你一直带着孩子做事啊？”

上次去店里的时候，她也看见后面好像有个什么人在搬货，以为是员工，现在想想，很有可能就是虎子。

却很快感觉到自己这个问题的冒犯，迅速说了句：“对不住啊柳姐，不方便的话就不说这个了，是我嘴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虎子不正常，她还这样问，不是傻是什么？

但是刚刚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这样问了，柳姐是顾野的母亲，也是虎子的母亲，她对虎子这个

柳姐说起这个还有点愧疚：“虎子从小就和大家有点不一样，我知道他以后也就这样了，所以想着多少教他一些本领，以后我死了之后他也能送送货做点体力活养活自己，也挺好。”

陈圆圆感叹道：“柳姐，你可真是个好妈妈。”

柳姐却脸色一变，看了一眼周妤之后就飞快地低下了头，“我不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招呼虎子和她离开。

邓志高刚好从外面买了饮料回来，周妤见状赶紧说：“柳姐，让孩子喝点东西吧，你看他嘴巴干得都起皮了。”

柳姐看了一眼虎子，虎子正眼巴巴地看着邓志改手里的饮料。

他心里痒痒的，却不敢伸手要，他记着母亲说了，不准伸手抢别人的东西。

柳姐看了虎子这个样子，又心疼又愧疚，于是感激地看着邓志高：“那就谢谢你们了，我就拿一个。”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人嫌。

邓志高给虎子拿了一瓶豆奶，虎子却眼巴巴地看着汽水。

邓志高笑笑，把汽水给了虎子，“你还怪聪明的，不过小孩少喝这个，对牙不好。”

虎子接过来之后又看了一眼母亲。

柳姐点了点头，他才说：“谢，谢谢，叔叔。”

虎子的力气很大，一下就把饮料给打开了。

张玉珍问：“柳姐，虎子的爸爸呢？没跟着你们一起来送货啊？”

虎子喝了汽水之后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他乐呵呵地说：“爸爸，打人。”

周妤的心一沉。

看来顾野的母亲改嫁之后过得也不好。

柳姐赶紧说：“我家那个身体不好，现在在家里修养，以后身体好了会一起来做事的。”

她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妤，又把眼睛给挪开了。

“所以你家里，现在靠的是你和你儿子？”

身后蓦地传来了顾奶奶的声音，周妤心想这下糟了，然后飞快地回了头。

柳姐在看见顾奶奶的那一刻，头低得似乎埋进了尘埃里，她想开口叫人，却什么都叫不出口。

眼泪更是一颗颗往下落。

顾奶奶看着昔日的老三媳妇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的声音沧桑地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你也苦，你也苦啊。”

当年她让老三媳妇拿了一般的抚恤金走，又留下了顾野，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这么多年没联系，今天见着了，顾奶奶的心里也挺为她难受的。

除了周妤，在场的人都有点惊呆了，不知道和顾奶奶又有什么关系。

柳姐擦了眼泪抬起头，“本来该去主动拜访您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今天就先不打扰了。”

她说完就拉着不知所措的虎子匆匆往外走。

却被外面那道高大的身影挡了去路。

柳姐呆呆地抬头，又很快把头给低下了，拉着虎子绕过顾野就想走。

周妤看见顾野出现的那一瞬间眼眶就已经红了。

站在外人的角度，她能心疼柳姐不容易，她人勤劳，孩子也养得很好。

可是她也是顾野的母亲啊，她无微不至照顾虎子的时候，有想过被自己扔给婆婆带的顾野吗？

周妤对柳姐的心情很复杂。

顾野拉住了柳姐，声音沙哑，“聊聊吧。”

柳姐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在看见顾野那张和亡夫九分像的脸的时候，柳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说什么。

对虎子的愧疚她尚且可以很容易地表达出来，她没给虎子一个健全的人格。

可是对顾野的愧疚，她这辈子都说不完，也不敢说。

虎子以为这人要打母亲，二话不说就站在了母亲的面前，把饮料藏在了伸手，仰着头看着顾野，“走，开！”

柳姐赶紧把虎子往身后拉，“虎子，别说话！”

她不敢再看顾野了，好像是习惯了低眉顺眼，柳姐又把头低了下去。

顾野看着眼前这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心里的恨意好像也随着她的可怜消散了很多，却依旧没有挪动步子让她走。

周妤快步到了顾野的身边，拉住了顾野的手，跟着她一起看向了柳姐，“喝杯水休息一会儿吧。”

又问虎子：“虎子饿不饿？香喷喷的猪脚饭要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