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太后终是没有熬住，归了天际。

霍青书接过所有一系列为太后后事整理的事宜。

她仔细的为太后擦拭着身体，为太后上妆，每一步都细致而又认真。

自从太后病重以后，宫中丧仪早早做了准备，丧钟一响，所有人都知道太后殡天，身有诰命的女眷，换上丧服，连夜进宫为太后服丧。

宫中的妃子，无论真情还是假意，都哭作泪人。

霍青书跪在灵堂前，往火盆里烧着纸钱，这是霍青书自从和离以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她一直深居简出，除了进宫陪太后，就是一直待在霍家老宅。

她们递去邀约的帖子也一一被回绝。

可现在她一身素服，一头白发，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风姿绰约，她就跪在那里，神情不悲不喜，然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弥漫的悲伤。

太后出殡那天，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霍青书做为和离妇是没有资格为太后送葬的，出殡的吉时之前，霍青书在城外亭子，目送太后的送葬队伍远去。

“有查到皇帝跟太后那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吗？”霍青书盯着送葬的队伍，眼露苦痛。

“奴婢动用了宫里所有的人辗转找到了那天在太后侧殿躲懒的一个小宫女。”说到这里，易艺停顿了一下，眼含不忍。

“她听到了什么？”霍青书好似没有察觉易艺的眼神，转身与易艺相视，脸上是对追求真相的执拗。

“皇帝拿了一封信给太后看，太后看了这封信之后便跟皇帝争吵起来，皇帝说如果想要霍家安然无恙，就请太后做出牺牲，皇帝走后，太后在宫里独自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传来太后病重的消息。”

霍青书露出一个比笑还难看的表情“密信的内容是什么？”

易艺摇摇头“那封信当天晚上他们看过以后就被皇帝烧掉了，没有人知道信的内容。”

霍青书只感觉周身发冷，她忍不住抱紧自己，却无法赶走这个从心底泛起的凉意。

那个为了霍家牺牲一辈子的老人，到死都还在为了霍家牺牲，临终前，还在自己手上写着:不要伤心。

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一颗心脏仿佛被人攥住一般，霍青书捂住胸口，蹲了下去。

易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霍青书，手却在触及霍青书颤抖的身体时顿住，跟着一起红了眼眶。

霍家的男人都在为太后送葬的行列里，将太后葬入皇陵后，众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程。

霍连安一回到霍宅管家便迎了上来。

任由管家为自己拍去身上的风雪，霍连安问道“小姐呢？”

管家面露心疼“将军，您去看看小姐吧，自从太后出葬以后，小姐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门里，下人送进去的餐食也只是动了一点点，奴才担心再这样下去，小姐的身体会出问题。”

霍青言一脸担忧“爹，我先去看看妹妹！”

霍连安叹息，这个女儿与姑姑感情甚笃，发妻去世后，也是太后将霍青书接到身边照顾，陪着她度过那段痛苦的时光。

“一起吧。”在宫里一直找不到机会跟霍青书交流，霍连安也担心这个女儿。

霍连安等人来的时候，霍青书正端坐在书桌前抄写佛经。

“阿书，逝者已逝，斯人往矣，我们活着的人要往前看。”霍连安身处战场，见过太多死亡。

霍青书没有接霍连安的话，她看向霍青凌说道“还没有恭喜哥哥的得偿所愿。”

霍青凌有些尴尬的看了霍青书一眼“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语气还带着些许责怪。

霍青书微微往后靠，嘴角的笑容不明。

“毕竟太后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没的，自然是要恭喜哥哥。”

霍青凌神色大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霍青书冷哼一声，将这一段时间调查的结果扔向霍青凌，这些信件散落了一地，霍青凌不敢捡，他怕事情真的如霍青书所说的一般，要他如何面对太后是因为他才出事的这件事。

毕竟离京前，霍青书百般交代，让他们先不要急着要子嗣，她会在合适的时机让他们如愿。

可回到狼城以后，他们子嗣方面出了问题的谣言甚嚣至上，为了打破这个谣言，他们不顾廖大夫的劝阻，拼命宠幸妻妾。

他实在太想要一个孩子了，特别是回京后经历的那些，他怕了，他怕自己某一天就这样消失，什么也没有留下，为了证明自己，所以执着的追求子嗣。

可他并不想因为自己这点自私，害了至亲的性命。

霍青言蹲下捡起地上的信，一封一封打开来看，每看完一封脸上的神色愈冷一分。

这些信件说的很清楚，皇帝是什么时候知道霍青凌的妾室怀孕的，又是在什么时候得到这个消息，而大发雷霆去了太后寝宫。

而皇帝从太后寝宫出来以后，太后便传出来病重的消息，若说这其中的一切跟霍青凌没有关系，那也太牵强。

“京中的消息我都有让人传给你们，你们明知后宫倾轨，人人都有私心，她们暗地里下手导致皇帝的妃子接二连三的小产，京中的大臣这个时候都不敢触皇帝的眉头，家里的人若是有了身孕也是瞒着，可你呢，我的好哥哥，你不仅没有瞒着，还大肆宴请，偏偏在这种时候去挑战皇帝对霍家的容忍度！”

“你们明知皇帝对霍家恨之入骨，却非要将皇帝对付你们的把柄递在他手上，你们找死，我不拦着，可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

“阿书…”霍连安眉宇间满是痛苦的神色。

“爹，你身为霍家的当家家主，我不信哥哥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可是就连你也抱着侥幸的心理，我真为太后感到可悲啊，她辛辛苦苦保护的竟是你们这等愚蠢又自私的人。”

“霍青书！”霍青凌大声的叫着霍青书的名字。

“怎么？说到你心里的痛处了？你还痛！你们谁能想过深宫里那个老人的痛苦！她为了家族权衡嫁入深宫，为了让帝王不猜忌霍家，亲自给自己下了绝子药！最后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将她送上绝路！哪怕到死她都在保护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