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此之后，老板便不再相信雇来的人，偶尔必须要离开香江的时候，才会让那些人负责，其他时间，他要亲自看着，即使不是时刻守着，可也是由他自己来才放心。

“老板，上车吧。”

何秘书打开车门，站在旁边请男人上车。

图尔斯还在继续劝说，他还是希望顾客能够留下来，即便不停留多久，只是换个地方散散心，说不定能解开他心理上的桎梏。

“上次我听您说，那位小姐希望以后来英国留学？如今您来了她曾经想来的地方，不为自己，何不为她四处看一看？”

图尔斯以前总是避忌提及这位去世的小姐，一是不想再三勾起客人的伤心事，二也是客人不爱提起那些独属于他们的故事。

可是最近几次，为了夜里能梦到故人，他们不可避免提起那位小姐，而图尔斯也顺势改变了治疗方式，他准备多多谈起往事，用直面源头的方式让顾客走出过去。

男人上车的动作一顿，扶着车门，图尔斯的话勾起他的回忆。

在那个燥热的午后，女孩刚刚赢下自己的第一场网球比赛，脸颊红扑扑的，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神情犹带获取胜利的喜悦。

她说自己的同学们都高兴极了，准备之后一起吃顿饭，既为了庆祝首战告捷，也为一位马上要去国外留学的女学生饯行。

说起留学的时候，女孩好奇地拉着他问了许多，问为什么要留学，留学的生活是什么样，像她这样英语特别差劲的学生可不可以去国外上学。

裴卓听出女孩话里的向往，便笑问她，她难道要抛下他出国？

女孩理直气壮地说，是又怎样，如果真的能考上国外的大学，她肯定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裴卓早知道这是个没良心的，也从没想过非把她留在香江，留在自己身边上大学，可听到女孩直白的回答，他依旧心里不是滋味。

恼恨地咬了一口女孩的唇，他说她想都别想，她的外语都说不利落，去外国只怕要被人骗得流落街头。

女孩自然不服气，说她的外语不好还可以学，裴卓不准拦着她。

几番缠磨下来，裴卓哪里还能拒绝，只好应下她了。

随后她便挑选起了自己想去的国家，一会问哪里的风景好，一会又问哪里的饭好吃，裴卓笑她只是想找个地方玩，可依旧将各国的风土人情介绍给她。

说到有趣的地方，两人都忘了初衷是什么，商定好结婚后去那度假。

直到进入方老的寿宴前，裴卓还说到婚礼后带辛渺去英国，那是她名单上想去留学的国家之一。

宴会过程中，女孩一直沉浸在要出国度假的兴奋中，对上前和她搭话的人都不怎么理会。

方老提醒裴卓要教导辛渺社交上的礼数，她作为裴卓的未来妻子，如果不善于交际的话恐会拖裴卓后腿，裴卓却是笑了笑，并没有应承。

知道礼数的人不一定受尊重，往往反而最受委屈。

更何况女孩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那些人轻视她，即便碍于裴卓要讨好她，可行为举止间难免就流露出一点意味，她这个鬼精灵的怎么愿意忍下，裴卓也不愿意她忍着。

往日的一幕幕宛如画卷般清晰，可一想到那之后发生的事，明亮的色彩便蒙上一层阴影。

她说要来英国留学，他也答应要带她来英国度假，可这些约定都已经毁于那场意外。

心口泛起熟悉的疼痛，裴卓神情冰冷，看不出几分改变，可握着车门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用力到发白。

“图尔斯，图尔斯！”

何明杰用眼神急切地示意图尔斯，让他别再说这些了。

辛小姐过去想如何，现在都不可能实现，这不是揭老板伤疤吗？

图尔斯没有理会何明杰的暗示，他恳切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直到男人从回忆中回过神，答应他的提议。

“老板？”

何明杰震惊地看向男人，却得到他的指示，改签机票，观游过大学后再回香江。

“裴先生，这是一个好主意。”

图尔斯也很惊喜，他还以为又会得到拒绝的答案。

“我们牵挂的人，即使不能再见到他们，可我们依旧能通过外物去爱她，帮她实现愿望，如果那位小姐能知道的话，一定很高兴裴先生这么做......”

实现愿望......她的愿望是什么？

裴卓薄唇平直，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女孩说过她很多她想做的事。

她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时不时冒出新点子，然后央着他同意，偶尔他觉得有危险不适合她的，在果断拒绝之后，她就会愤愤道，等她挣钱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用求着他同意。

不过，不管她想做什么，有什么愿望，都得是活生生的她才能做，而不是连尸体都找不到......葬身冰冷黑暗的大海，她会不会害怕，又会不会冷？

“裴先生？裴先生？”

察觉到顾客的走神，图尔斯喊了两声，看到男人的目光重新聚焦，他知道对方已经从回忆中出来，正要询问对方想些什么时，却见男人仿佛看到什么，神情一变，黑眸都在震颤。

“裴——裴先生！”

图尔斯踉跄了两下站稳身体，被何秘书扶住，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茫然不知所措。

男人突然推开，不，应该说是撞开他！

这是怎么了？

“老板！”

何明杰将图尔斯扶稳当，二话不说朝男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十字路口，何明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惊慌失措地一把拉住差点横穿马路的老板。

结果他根本拉不住，反倒被男人拖着走了两步，然后被一把推开。

他眼睁睁见到男人几乎是冲到马路对面，抓住那个黑头发的女孩，然后——

“唉！......”

看到茫然离开的路人，看到男人伫立原地的身影，何明杰长叹一声。

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老板以为那个黑发外国人是辛小姐，可是，可是辛小姐已经死了啊！

何明杰不忍心再看，他侧过身，仰起头望天，毛毛细雨落在他的脸上。

而在他的身侧，一辆出租车平稳驶过，艾琳庆幸地让女孩帮她整理发丝。

“还好拦到车了！竟然又下雨了，我可不想我精心化了一上午的妆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