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浴室的门被缓缓推开，郑文轩从里面跨步而出，活动了两下腿脚后，发现有些施展不开。

他平日里穿惯了武服劲装，冷不丁换上一身长袍，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可他的模样落在依儿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惊艳。

平日里是风流倜傥的少年侠客，换上锦袍之后，立刻化身为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怪不得小姐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姑爷现在这副形象，说是俊美无俦也不为过。

见依儿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郑文轩感觉怪怪的，他连忙伸手在依儿眼前挥了挥问道：

“我的剑呢，衣服你收起来就算了，总要把剑还给我吧！”

依儿回过神来，只觉两颊有点儿发烫，不过还是立即回应道：

“剑乃是凶器，不吉利，奴婢先替大人代为保管，见过老爷夫人后，自当奉还。”

“今天的规矩怎么这么多...”

郑文轩小声嘀咕了一句，旋即再次开口问道：

“现在能带我去见伯父他们了吗？”

“当然，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依儿微微欠身答应道，之后就领着郑文轩，一路来到了后堂。

不过依儿并没有进去，她对着郑文轩比了个“请”的手势后，就转身离开了。

后堂正中，是一块红木雕成的巨大屏风，屏风下有一张小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

云氏夫妇身着锦衣，端坐在小桌两侧，望向门口的位置，显然在期待着什么。

直到郑文轩走进后堂，两人才收回目光，相视一眼过后，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难掩的满意之色。

“小侄文轩，见过伯父，伯母。”

郑文轩一上来就躬身行礼，将姿态放得很低。

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这么做准没错！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说着，云夫人从椅子上站起身，上前两步将郑文轩扶了起来。

之后她没给郑文轩开口的机会，直接用柔和的语气讲道：

“你和蓉蓉的事，我和你云伯伯大概都知道，你是我们云家的恩人，蓉蓉他又中意你，按理来说.我们没有阻止你们在一起的理由...”

云夫人的话才说了一半儿，就被云烨抢过话头道：

“但是，蓉蓉她也不小了，你们再这么无名无份地继续下去，也说不过去，我们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究竟怎么想的？”

“我喜欢云小姐，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郑文轩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云凝蓉的爹娘都问到他头上了，他再不明确态度，那还算什么男人。

“好！既然如此...”

云烨说话的同时，从衣袖中抽出一封大红色的书柬递给郑文轩：

“那你就把这封婚书签了，也算给我们一个交代，只要你肯签，你和蓉蓉之间的事，我们不会再管！”

婚书既签，婚约则成！

在大周朝，能证明两人是夫妻关系的，唯有婚书。

当然，婚书在签完后，还要去官府进行备案，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至于婚礼，虽然也很重要，但更多程度上，是为了向亲朋好友昭示夫妻两人的关系，收获祝福，说到底只是个仪式而已。

真正有效力的，还是婚书！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文轩的师父都不在，这种事...你怎么能让他自己做主？”

云夫人直接和夫君唱起了反调，同时也给了郑文轩一个台阶下。

只要郑文轩肯拿徐先生当借口，就能拒绝在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但是，这一切都是云氏夫妇提前计划好的，云烨唱白脸，云夫人唱红脸，他们倒要看看，郑文轩究竟敢不敢签下这封婚书！

同时，这也是他们对郑文轩最后的考验！

其实，场上还有一个人，比接受考验的郑文轩还要紧张，那就是躲在屏风后的云凝蓉。

她不断地搓弄着手中的锦帕，贝齿轻咬下唇，期待着郑文轩的答复。

事实上名份之类的，她并不在乎，但云夫人不能不替女儿着想。

因此，云夫人提出了这个考验，只要郑文轩能够通过，她便不再干涉女儿的婚事。

当然，前提是女儿不能事先向情郎透露。

而有了考验，自然会有奖励，就是为了准备这个奖励，才有了云凝蓉要沐浴斋戒几天的说法。

在云凝蓉身旁，是刚刚离开的依儿，她绕了一圈后，从后门又溜了进来。

看到自己小姐紧张的样子，依儿拍拍对方后背，递过去个安心的眼神。

云凝蓉猛然惊醒，不正是因为对郑文轩有着无限的信任，她才同意娘亲进行考验的么，那她又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仅仅一瞬间，云凝蓉心中的焦急、不安等负面情绪消散一空，她闭上双眼，面带微笑地等候着郑文轩的答案。

屏风外，郑文轩深吸口气又长长喘出，他弯下腰，双手举过头顶，珍而重之地接过了云烨手中的婚书。

“伯父伯母，我签，这一天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郑文轩面色庄重沉声道，旋即直起腰，托着婚书向屏风前的小桌走去。

“贤侄，真不用跟你师父说一声吗？”

云夫人进行着最后的努力，她想看看眼前的年轻人会不会改变心意。

“不必了！”

郑文轩的回答很淡然，脑海中，除夕那天的记忆再度涌现，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悠然道：

“我已经带蓉蓉去见过师父了，他老人家很开心，说起来冰儿那小家伙留在洛京，应该就是师父在照顾吧。”

郑文轩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砚台，里面的不是墨，而是耀眼的金漆。

他拿起桌上的笔，蘸了些许金漆后，在云凝蓉的名字旁边，工整的签下了“郑文轩”三个字。

待金漆稍干，他合上婚书，恭敬地递向云烨。

半路上，云夫人抢先接过婚书打开，看着上面郑文轩的名字，质问道：

“你和公主之间的事，我们从蓉蓉那里都听说了，你签下这封婚书，就不怕将来会横生波折？”

“怕！当然怕！”

郑文轩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旋即脸上浮现一丝苦笑道：

“不过这都是我该承受的，作为男人，我不能为了求娶公主，而去委屈蓉蓉，这对她不公平！”

“说得好，蓉蓉她果然没看错你！”

云烨忍不住插话道，身为男人，能力差些都没什么，但一定要有担当。

屏风后，云凝蓉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她身旁的依儿一边帮忙擦拭，一边劝慰道：

“小姐，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哭花了眼睛，姑爷瞧见该心疼了。”

“你这臭丫头，就会拿我打趣！”

被依儿这么一逗，云凝蓉顿时破涕为笑。

“小姐，该我们上场了，你准备好了吗？”

依儿细声细气地问道，云凝蓉点点头，下一秒就失去了周围的视野，她的头上，已经多了一方红盖头！

屏风外，云氏夫妇再次坐回了桌子两边，郑文轩等待两人说话间，依儿搀扶着云凝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此时的云凝蓉一袭大红喜服，身披霞帔，盖头摇摆间，只能隐约看见白皙精致的下巴。

依儿嘱咐云凝蓉站着别动，之后从一旁的廊柱后取出只铜盆，放在了云凝蓉身前。

云夫人见状，将手中的婚书递给依儿，依儿取过一支红烛，将婚书点然后放入了铜盆之中。

眼前的一幕，让郑文轩半天没回过神来，眼见婚书在铜盆中燃烧殆尽，他忍不住问道：

“伯母这...这是何意？”

同时，云凝蓉也在依儿的帮助下，跨过了火盆，站在了郑文轩身边。

“姑爷，这你还看不出来么，老爷夫人是要把小姐嫁给你呀！”

依儿笑嘻嘻地抢先答道，随后就把云凝蓉的手塞到了郑文轩掌中。

云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甚是欣慰，开口解释道：

“婚书一事是为了考验你，我和蓉蓉约好，只要你肯签下婚书，我就把她嫁给你，

至于为何要将婚书给烧掉，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隔阂存在，

所有的主意都是我出的，也是我不许蓉蓉给你通风报信，她拗不过我，你要怨就怨我好了，不要迁怒于她。

并且蓉蓉顾忌你和公主间的关系，不肯大操大办，所以知道你们成婚的，只有在场这五人，你且行且珍惜。”

听完云夫人的一席话，郑文轩终于理清了思绪，也明白了一路上的不对劲究竟是怎么回事。

得知云凝蓉在背后的默默付出，他握紧佳人的纤纤玉手，肃容保证道：

“请伯母宽心，我绝不会让蓉蓉受到半点伤害！”

“事到如今...你还要叫我伯母吗？”

云夫人笑着打趣道，旋即眼含深意地看向郑文轩。

郑文轩自然能理解云夫人是什么意思，他犹豫片刻，俊脸涨得通红道：

“岳父！岳母！”

“好！好！”

云氏夫妇连连称好，之后更是吩咐依儿道：

“天色不早了，继续仪式吧！”

因为没有宾客的缘故，仪式也就选择了从简，只剩下拜堂了。

“一拜天地！”

随着依儿娇柔的声音，郑文轩两人转过身去，向着堂外盈盈下拜。

“二拜高堂！”

两人起身又转身，随后齐齐向云氏夫妇跪拜。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结束，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礼成，送入洞房！”

依儿欢快地高呼道，末了不忘补上一句：

“洞房就是小姐的闺房呦，姑爷你知道在哪儿吧，接下来奴婢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一说完，她就跟在云氏夫妇屁股后边离开了。

后堂内，瞬间只剩下郑文轩与云凝蓉两人。

云凝蓉还好，起码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反观郑文轩，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见郑文轩久久没有动作，云凝蓉跺了跺脚嗔道：

“呆子，你打算在这里站一晚上吗？”

“额...你扶着我的胳膊，慢点儿走。”

郑文轩反应过来，托着云凝蓉的胳膊向外走去，好在后堂离云凝蓉的闺房不是很远，没多久两人就抵达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