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时间，这喇嘛好像恢复了神智，再与他对话，思路清晰十分沉稳，大家见了啧啧称奇。

“上师，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张汉东好奇地问。

“人世间。”

苏拜玛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就不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专心吃完了五人份的食物，才拍拍肚子对说道：“跟了我让你受委屈了，今天喂饱你，这下七天不用吃饭了。”

饿七天吃一顿饱饭这回事，再前些年不少见，可自从来到九十年代以后，老百姓基本实现了温饱，这种情况很少听说。

怪不得苏拜玛昨天那么惊悚，手上沾着人血时，就去拿供奉的糌粑果腹，但是不对啊，乌斯的僧人是很有钱的，怎么会吃不饱？

张汉东笑道：“你话都不说清楚，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苏拜玛回答说：“我知道你来乌斯想做什么，比你自己还要清楚，跟我走，我会带你去看你最该看到的。”

“最该看到的？”

老实说这个喇嘛疯疯癫癫的，却总能打动张汉东，因为每句话都能说进他的心里。

自从踏进乌斯以来，就感觉想要为这里做点什么，但是一直不得要领，在格桑曲珍的家里看到她和老人的生活，心中似乎才有所动，但是真正的目的还是不明朗？这喇嘛居然知道的样子。

“你自己疯疯癫癫的，却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张汉东说道：“上师不如提示我一声，我最该看到的都是什么？”

“你爱来不来，”苏拜玛说了一句，接着又说道：“你与国运绑定在一起，国强则你强，现在四下升平，只有乌斯和安西这些地区还有小摩擦，如果这里平定下来，你的运势将会更强，你最想保护的家人，也会平安无事。”

这句话虽然似是而非，但是张汉东却一下子怔住了，这种话红霞不止一次跟他说过。

王喜若有所思，酒店老板问说：“喇嘛上师，你在说什么？”

苏拜玛却扔下餐具站起来说道：“想知道就跟我来。”

张汉东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这个喇嘛不管，他招呼王喜一声说：“我们出去等着，你们赶紧出来。”

“是。”

跟着苏拜玛来到外面，见他的眼神正盯着一群衣衫破烂满脸麻木的牧民不放，看了一会，见这帮人在一个早点摊子上买了几个烤包子，自己不吃却递给了两个孩子，孩子吃着包子，他们从褡裢里掏出食物来，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孩子举着烤包子递过来让他尝尝，他摆手说了句什么，孩子才又重新放到嘴里，他则满脸宠溺地看着孩子。

长辈疼爱孩子，是天性，也最感人。

苏拜玛盯着看了一会，张汉东说：“上师，如果你同情他们，我可以买下很多烤包子送给他们吃。”

苏拜玛说：“一顿饭吃的再饱又有什么用？只有顿顿吃饱了，人们才会安居乐业，只要让每一个乌斯人都吃饱饭，再彪悍的乌斯人也不愿意惹是生非。”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张汉东其实很能明白喇嘛的意思，但他说话内容却不一样。

苏拜玛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把眼光投到刚才的一家人身上，然后才慢慢说道：“因为你有能力做到，你有能力让所有乌斯人吃饱饭。”

“这不只是帮助乌斯，其实也是在帮助你自己。”

张汉东似乎听懂了，但是又不明白，于是他继续问说：“既然你觉得我能做到，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不需要太费脑筋，你只要能保证每一个人乌斯人有饭吃，有衣穿，让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这样谁也不想在外面打混受苦，乌斯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你这喇嘛说的容易，还说不需要费脑筋？乌斯面积有多大，何况还有安西，又有多少人的吃饭生活问题，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这是命，也是你的责任，你得到太多，必须付出相等的代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这个世界是是公平的，得到太多不回馈出去，一定会有灾祸发生，这点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王老头在从前就说过类似的话：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只是今天的苏拜玛喇嘛是僧侣，他看问题的角度比王老头又完全不同。

王喜等人收拾好了也跟着走出来，招呼张汉东说：“老板，你现在要去哪里，我去开车。”

苏拜玛说：“如果你想了解乌斯，那就靠自己的双腿，而不是像大老爷一样走马观花，那样能看到什么，跟我走吧。”

王喜急切想要说话，张汉东摆手对苏拜玛说：“上师说的对，我这就跟你走。”

在王喜的眼里，自家老板是着了这喇嘛的魔。

苏拜玛在前面昂首阔步，张汉东跟在身后，刘军和王喜等人也都背着行李跟了上来，跟西天取经的师徒似得，

张汉东好在还有理智，担心地问说：“上师，你不是苦行僧吧，我现在的身体可比不上你，走不了太多的路。”

苏拜玛头也不回：“走不了你就回去继续做你的大老爷。”

他说完坚定地迈开大步，除了手里的那把砍刀，他身上再无其他东西，张汉东担心极了，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要去何方，这种漫无目的的行程，放谁身上都会心中没底。

跟苏拜玛喇嘛相比才发现，经济条件好了，他已经完全不适应稍微艰苦一些的生活，一天不洗澡，不刷牙，没有咖啡牛奶和美酒的生活，他会受不了。

王喜小心翼翼劝解说：“老板，大伙都很担心你，乌斯这个地方乱七八糟的坏人太多了，这个喇嘛要是坏人想害你怎么办？到时候哪怕咱们有枪也没用。”

张汉东说道：“不用担心。”

苏拜玛越走越是荒凉，张汉东已经很多年没受过苦，走一小时两小时还没什么，除了镇子，一直走了四小时不见人烟，提神的香烟已经全部抽完，他又渴又累越来越感觉双腿的沉重，忍不住问精神抖擞的苏拜玛说：“上师，咱们到底还要走多久？”

苏拜玛说道：“前面有条河，如果渴了的话，可以在那里喝水，休息一下咱们只要再走两个小时，就能到下一个镇子。”

张汉东只觉满心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