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娘像是饿了八天，见年轻人忙拿出一包面包递过来，便一把抢过来狼吞虎咽，吃得太快被噎得接连打嗝还是不愿意停下来，吃相十分可怕。

马小芳忙拍她的后背哭道：“他们怎么能这样，这都什么年代了，妈你还吃不上饭吗?”

马老娘着急地想要说话，可她不停打嗝咳嗽都来不及，手还不停捶打女儿，满脸都是不满神色。

马小芳难过地说：“妈，你是不是怨我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看你？都怪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马老娘终于咳出了一口老痰，张口就骂说：“你还知道是你不好，你妈快饿死了你也不管，我真是白养你了，为了旁人扔下亲妈，还有没有良心？”

满心想着母亲，不想回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咒骂，马小芳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强行争辩：“妈，你别怪我，我带四个孩子也很难，这次也是好容易才找到的机会，有空我就马上回来看你了。”

马老娘却指着闺女身后的保姆和司机说：“不稀罕，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哪里不容易了，出入带着好几个使唤老妈子丫头小子，这是给你娘炫耀来了，你滚，一去几年没有音信，你还回来做什么，要你有什么用，你马上给我滚。”

两个小孩子已经二三岁，听完吓得钻进保姆怀里，这个老太婆太吓人了。

马老娘前面悲惨地躺在露天的屋子里， 没人管没人问，女儿出现立刻把所有的坏情绪和不公待遇全部撒在女儿身上，好像一切的不幸都是女儿带给她的。

哪有一点母女见面的关心。

马小芳心里委屈极了，但是母亲那么惨，又不能跟亲娘讲理，只能哭着认错：“妈，我错了，都怪我不好，你先别生气好不好，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你要打要骂等我安顿好你再说行不行？”

除了亲娘，她马小芳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大黑在的时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张大黑吭一声都不敢，

大黑走后她去了京城，过得更是神仙的日子，那么多人伺候着，生活一点压力都没，家里什么事都有小叔子两口子包办了，她什么都不用做。

可那又怎么办，回到马家沟就要受亲娘的气，母亲遭了那么多罪，难道这时候还要跟她吵？嘴里违心说着告饶的话，其实心里不知道多憋屈啊，真是不甘心。

她觉得母亲不该朝自己来，自己太无辜了。

马老娘骂道：“别装得多孝顺似的，你狠心扔下爹娘去那么远，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这样对我们，你还回来干什么，管我做什么，我哪都不去，你让我死在这里算了。”

母亲的话不知怎地，马小芳忽然感觉很熟悉，仔细想了想了，这似乎都是自己的台词啊，跟小叔子一家说的，现在双方身份一换，感觉冷暖自知。

原来她在小叔子一家眼里，居然是这样的人。

跟着马小芳回来的保姆劝道：“老太太，小芳也不容易，这么冷的天，你们母女见面，让她给你找个暖和的地方，你在这里太受罪了。”

村里人见马小芳回来，也都慢慢走过来，见马老娘对女儿不依不饶也都说道：“你这老太太好赖不分，老头和儿子儿媳不管你的事，闺女对你那么好，你还怪她，小心她走了没人管你。”

马老娘立刻瞪眼说：“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自己的闺女要你们管。”

女邻居笑着说：“哟，这回不是几天没饭吃，求着我要吃的时候了，你这老太太翻脸不认人。”

“谁要吃你家的猪食，你们谁都别管我，马小芳你也给我滚，看见你就生气。”马老娘一肚子的委屈只朝闺女发作，谁说都没用。

马小芳伏低做小好半天，才劝得老太太愿意跟她走，她也不敢多说，抬着亲娘上的车，然后走下来想跟邻居说几句感谢的话。

“婶子，我妈就这样的脾气，你们不要怪她，”

邻居大婶拍手说：“一起住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妈，她这是嘴硬心软，见你回来高兴着呢，也亏了你回来了，不然天这么冷，我们真怕她撑不过去。”

“婶子，我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爸我哥他们呢？”

邻居支支吾吾的说：“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先带你妈走吧，买两件衣裳洗洗澡，哎，作孽。”

她说完转身走了，马小芳听得稀里糊涂，上了车坐在母亲旁边，马老娘用手使劲掐她的胳膊：“没良心的，不管你娘，我掐死你算了。”

爱掐人，这一点马小芳遗传了母亲，她对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的操作，也一不高兴就喜欢掐。

小芳这才问说：“妈，咱家不是有新房子吗？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我哥她们都不管你？我爸呢，他怎么也不管你？”

马老娘气恼地说：“都怪你，别跟我提你哥那两个畜生，从前我们有钱的时候，他们和他们的女人对我们别提多好，自打你不管我们，我们没钱了，他们就不管我们，我和你爸盖得新房子不让住，让我搬到老屋来，老屋没人住早就塌了他们也不管，这里没吃的也没人管。”

“那我爸呢？”

“他，他现在又天天杀羊卖肉呢，他能挣钱你哥你嫂子都争着要他，我是个没有用的废物，就被他们扔在老屋不管。”

听说父亲又操起了一辈子的营生，马小芳十分不满：“他们也太不像话了，家里的房子车子不都是我花钱给你们弄的，他们凭什么把你撵出来，我找他们算账去。”

马老娘瞪眼说：“别说他们，这件事都怪你，要是你一直管我们，我和你爸会受这样的罪，你赶快拿钱给我，我去拿给你哥，他们就会对我好了。”

马小芳被母亲神奇的脑回路给震惊了，看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不错就是这样的话，就是这样不合理的话，为什么自己一直没察觉不对劲？

儿子儿媳不孝顺你，你怪在闺女身上？我给你们付出的还少？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冷了下来。

马老娘还在絮絮叨叨说：“你几年没回来了，等会多拿点钱给我，你哥你嫂子到时候一定会跪下求我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