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的病，你不要再去找那老和尚，去了也没用，如果不死心的话，还是去大城市的大医院碰碰运气吧。”

红霞总像是张汉东肚子里地蛔虫能未卜先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张汉东对她的能力有些麻木。

周金枝看到谁都无动于衷，见了她居然露出笑来，还站起来含糊地说：“红霞...嘿嘿，你来了。”

红霞叹气抓起她的手说：“婶子，没福啊，你的命真不好。”

周金枝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笑着伸手来抓她的头发，红霞任由她抓着玩，燕子在一旁嫉妒地哭了说：“咱妈连我都不认识，怎么还能认识红霞姐？”

就是这么奇怪，周金枝这次回来跟谁都没说过话，居然还认识红霞。

张汉东说：“你红霞姐是神仙，跟咱们普通人不一样。”红霞听完，烧伤的脸挤在一起笑，看着有些渗人。

等家人都走了，张汉东才认真感谢说：“红霞你上次给我的符咒，救了我没见过面闺女的命，还找到了秦红梅，一直都没来得及感谢你。”

“咱们之间不说这些，再说你已经谢过我了。”

每次面对红霞，张汉东都有一种被她透视的感觉，红霞这个人关键时刻总是非常诡异，想问她是怎么知道也没张口，因为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她不想告诉你的事什么都不会说。

\"你今天来找我的吗，是不是有什么事？\"

红霞忽然像只狗一样，贴着他前后左右闻了一遍，才说道：“张汉东，你也知道，你家人和你的命都是偷来的，很多事看开点不要强求，明白吗？”

红霞张口一句惊悚的话，让张汉东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强作镇定问说：“红霞，你什么意思？”

“那我索性把话说明白点，张汉东你别在我面前装糊涂，我给你的命其实早就用完了，你以后会是什么命我也不知道，能帮你的我已经帮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她轻飘飘说完走向周金枝，留下张汉东在原地，被她话里透露的心里震得头脑发昏，那边董小婉给红霞几瓶酒，让她提着回家了，大家都知道红霞爱喝酒。

董小婉送走红霞回来见张汉东满脸凝重，随口问说：“出什么事了，红霞一来你就变成这样子？”

“没什么，家里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小婉，咱们走吧。”

红霞的话含糊不清，张汉东从她话里的意思中感觉，周金枝的病，只怕从此都是这样了，而且，他们家的人命是偷来的这句话，就像炸雷一直在头顶回旋，他想立刻逃离这里。

幸好她没有恶意，而且张汉东有一个直觉，红霞的话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不过是凑巧了而已，她不可能像自己一样，知道全家人上辈子的悲惨命运，但是为啥那么吓人。

飞机当普通交通工具，哪怕是搁在几十年后也是很炸裂的出行方式，后湖村本来就是自成一片天地的小集镇，飞机降落的地方，每天挤满了来看稀罕的人。

张汉东自己变成了大熊猫，来看飞机的人，顺便都要来家门口看他一眼，他几乎被神化了，京城的大干部，皖北县的老百姓提起他来，哪个不感觉脸上有光。

这次回来更是像大明星似得，出去就被人围着说话，这种方式严重影响了生活，普通人也就罢了，临近县市的领导也纷纷前来拜访，八十年代末了，意识形态已经发生了改变，营商成了当官的都避不开的话题，来的官员话里话外都希望他能为家乡做点什么。

张汉东秉持着不主动、不拒绝，也不答应的原则，嘴里没有一句准话，他不是救世主，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愿望。

他的反应其实才是当官正常现象，这些人也没想过来一次就能得到什么。

吴氏入土的第三天，所有的善后都已经做完，大家准备离开了，不想第二天一大早门口忽然又传来悲伤的哭声，张汉东出来看到哭的人又停了下来，来人是表叔周满银一家。

吴氏下葬他们都没来，现在倒过来了。

周满银十分悲伤，像个农村妇女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流眼泪一边拿手拍地唱歌：“舅妈，你怎么不等等我呀，你走了家里的老亲都没有了呀，小时候你对我就像亲儿子呀，我可怜的舅妈呀......”

唱到这里，他忽然像一只鸡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鸣，然后翻白眼。

旁边他媳妇也掉眼泪劝说：“满银你别太难过了，从你知道舅妈走了就不吃饭，再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周满银适时喘过气来继续哭说：“你不要拦我，我舅妈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舅妈，想到这里我就难受呀......”

得，说着说着又唱起来。

村里老人见状说：“满银这孩子念旧。”

银瓶不屑地说：“你们可不要被他给日哄了，奶奶下地的时候不来，现在来了，一定没安着什么好心。”

周满银的媳妇在人群中看到了张汉东，没好气地说：“你们升官发财架子大了，看不起我们这些老亲，你表叔来给你奶烧纸，都不出来迎一下，照规矩你要给我们磕头的，没眼色的东西。”

人群里有知情人说道：“别说的像好人似的，老婶子的亲戚又不多，大黑亲自上门给你们报丧的，当时不来现在还来干什么？”

周满银神奇般地停止哭泣说：“你们让个哑巴去报信，我舅妈家里是没人了是吧，他说什么我们又听不懂。”

这话惹了众怒，纷纷指责他胡乱说话，周满银锤头顿足哭说：“我舅妈一把年纪了，身体好好的，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害死的，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周满银跟你们拼命。”

张青山是村里的红白喜事管事，指着周满银的鼻子骂说：“姓周的你会不会说人话？人已经下地了才来装好人，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打什么主意？不好好说话就给我滚。”

周强在身后踹了他爹一脚，周满银忽然软了下来说：“当时太忙，没来得及送舅妈最后一程，现在想到她老人家坟上烧刀纸，也不枉舅妈疼我一场，这都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