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泥鳅的生意很不错，他凑在张汉东耳边说：“你知道我挣了多少？这个数。”

几个月时间他就挣了二万块，今天是想来还钱的，张汉东说：“做批发本钱多东西就多，生意好做，不用急着还，等你以后发财了再说。”

张泥鳅说：“挣两万多还不算发财吗，现在挣这么多，你婶子我都不敢给她说，以前大家都说挣钱难，挣钱难，做了才知道只要找对路就没那么难。”

张为民说：“你说的容易，如果不是有汉东，咱们做生意本钱哪里来，你知道哪里进货吗？没他给你托底，一旦错了就倾家荡产，谁敢做。”

几个人说话都很小声，钱的事要是被张庆海知道了又会闹出幺蛾子，张泥鳅也一直找不到人说，憋的难受，把做生意的事一件件说给他听。

今年过年猪肉他都买了一百斤，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张汉东说：“以后咱们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叔你看着吧。”这个老男人说起现在的日子满脸激动。

“对了为民，你这次回来，以前跟你玩的兄弟好像都不找你了？”

张为民很平静说：“人家采石场挣那么多，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说着满脸失落地神色：“今年做赌局朱大刚来问了我一声说：哥你在外面挣来了多少钱，我们几个凑了几万，不然也带上你一起干？”

“几个人凑的，凑了多少？”

“十来个人吧，凑了三万。”

张泥鳅说：“那种东西你不沾最好，每年村里赌博都会出人命。”

“你不懂，就过年玩几把有什么关系。”

院子里彩凤怀里的小明又在哭，秦红梅走出来说：“姐，你把他给我吧。”

孩子到她怀里，立刻就不哭了，抓着她的衣襟头往衣襟里找，秦红梅说：“哎呀，你这个小流氓，我不是你妈。”

吴氏说：“红梅，你注定就该是咱家人啊，个个都跟你有缘。”

秦红梅说：“我抱得多，孩子熟悉我了。”

张庆海听见孩子哭又把矛头指向大黑：“你也是个没用的，女人敢翻天，打一顿就好了，你看你妈，什么时候敢跟我说个不字。”

大黑的脸涨得通红。

这个比喻实在很恶心，秦红梅说：“叔你这样说不对，过日子哪有一直和睦的，嫂子可能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到时候让大哥去接她回来，把话说开就好了，不能打人。”

张庆海居然完全不反驳说：“对，还是你想的周到。”

秦红梅弄了一桌子饭菜，还专门拿了瓶酒过来，但是却说：“叔，这瓶酒你最多喝二两，过年还有很多事要办呢，我们年轻，这个家离了你可不行。”

张庆海就爱听这样的话：“行，我听你的。”

张汉东和彩凤惊讶到不行，狗都不吃的亲爹居然也能听进去别人的话？

一伙人正准备开饭，张蕙兰和赵石军来了，张蕙兰埋怨说：“你现在跟你姑见外是不是，回来都不去我那了。”

张汉东慌忙道歉说：“姑，今天来的太急了，回头我准备专门去你家呢。”

张蕙兰还是不满意，埋怨了半天，赵石军一直在边上笑着不说话，张庆海说：“妹夫你来了，咱们正好喝个好酒，我儿子给我弄的茅台、五粮液，都打开咱们都尝尝。”

赵石军说：“我这酒量还掺酒喝，下午不能回家了。”

“那就不回去了，正好家里地方大，咱们一起过年。”

张汉东问吴氏说：“奶，我爸为啥对姑父这么好？”

吴氏说：“你姑父把他当亲哥，以前没饭吃的时候，每次去他家，你姑父都给钱给粮，哎，这才是家人该有的样子。”

张汉东说：“那我以后好好报答我姑。”

吴氏笑说：“还要怎么报答，你姑都跟我说了，他们现在买了两套小院子，以后晓龙大了结婚也不用发愁了，你姑说起这件事就感谢你。”

张汉东说：“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我姑以前多疼我对不对？”

吴氏看着满院子的人说：“以前咱家过年，没人看得上咱们这个穷家，现在好了，过年大鱼大肉弄一屋子，吃饭也是一茬接一茬，大家都来了，我真高兴。”

“奶你喜欢热闹就行。”

“年纪大了不就图个热闹吗？”

吃了饭张为民要走，张汉东说：“为民你慢点，我有事找你。”

张为民说：“什么事？”

把他带到里面的屋子，从墙缝里掏出一个包递过来说：“你在深城干的不错，磁带厂全靠你才撑起来，这些我都知道，磁带厂挣钱了，不能让你回家两手空空，这五千你拿着，算我给你的年终奖。”

张为民不敢拿，农村人谁听过年终奖，可张汉东又说：“怎么，给钱都不要？”

张为民这才接过用报纸包着的钱，觉得沉甸甸的。

他虽说去了香江和深城，可钱还没在家里干采石场的朱大刚多，从前跟着他的小兄弟因为朱大刚有钱都凑过去跟他玩，他这个大哥回来就像笑话，所以张汉东给他的这些不仅仅是钱，是面子，差点丢掉的面子又能捡起来。

他高兴地往外跑，正好碰上张庆海，一眼看见那个纸包就问：“你拿得什么？”

张为民说：“没什么。”

张庆海伸手来抓说：“没什么给我看看。”

张汉东走出来说：“爸，这是我给为民带的书，你做什么？”

张庆海狐疑地说：“书包成这样吗？我看不像吧？”

张为民趁机呲溜跑了，张庆海说：“我怎么觉得那像是一包钱？”

张汉东说：“你就胡思乱想，那么大一包得有多少？”

张庆海却又追上来问：“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你一直在外面到底做什么，我怎么听着大黑和张为民都替你干活，前阵子满仓也被你带走了，你挣多少钱？是不是该孝敬我了？”

张汉东说：“哪挣什么钱呢，都吃了喝了花光了。”

“狗东西挣钱应该交给你爹我帮你存着，都乱花了以后家里日子怎么过？你身上还有多少，交出来吧？”

张汉东把口袋全翻出来说：“你要是能在身上翻到一分，就都给你。”

张庆海果然去翻了一会，肯定什么都没找到，他狐疑地说：“我记得你还带回来一个包呢，一转眼就不见了，那里面是不是钱，藏在哪里？”

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都没有了，张汉东说：“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去看我姑了。”

赵小龙比小明大几个月，两个小孩凑在一起咿咿呀呀说话，张汉东说：“姑，我看着下雪了，不然就别回去了吧，家里有地方住，别冻坏了。”

张蕙兰说：“那怎么行，你姑父的爹娘也在城里呢，再说出嫁的闺女不能在娘家过年，我可不想你奶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