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似被钉在原地，吃惊地望向赤羽：“两位神君的意思，妖皇凡离又重回世间了？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赤羽只觉得自己耳朵一片轰鸣，眼底似要喷出炽热的烈火来，手指紧紧蜷缩在手心里，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他声音颤抖道：“真是斩不断的孽缘！当年思断为了凡离，一次又一次忤逆帝君，因为他，甘愿放弃神君之职自我放逐；因为他，被困雷霆司受万道天雷之刑；又因为他，被驱逐出天界与魔为伍挑起三界纷争……思断一次又一次的为他舍身赴死……本以为妖皇既已身死，一切便又能回归原点。但为什么，为什么他此刻竟然又重现人间？！”

灵泽第一次见赤羽这般焦灼难熬，难得好心的劝慰道：“现在一切还没有定数，万一那无相神剑并不是北冥幽离呢？好吧，就算是，万一也只是那剑灵在剑冢待得厌烦了，随便跟个仙魔跑了呢！我们现在没见到思断，也没有见过凡离，一切都只是推断而已。”

“绝不可能！”赤羽决绝地回道，“你可知道北冥幽离剑的来历？当年凡离被天尊重创，妖族为之重修肉身后他再次登上九重天，从雷霆司救出思断后，两人便逃到了北冥苦寒之地，在那里他们一同斩杀了上古神龙，思断用神龙鳞甲制成北冥幽离剑，将之送给了凡离……神器一旦认定主人，必定万世追随，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着陌生人走了？”

灵泽一边点头赞同，一边忍不住腹诽：好你个赤羽，原来到现在还对思断没把北冥幽离剑送你耿耿于怀呢！

但她不得不砸吧着嘴，跟着吐槽起来：“这么好的东西竟然没送给那妖皇，我看那思断本来就是个大傻子！”

真心错付，味道最苦！赤羽低下头，想来这也是他的心结之一，当年赤羽是多么渴望得到神龙鳞甲，但思断终究还是将之送给了他认定的人。

此刻，所有人都缄默不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好似被浓重的阴霾笼罩着，毕竟过去的那一切，他们都是亲历者。

清墨理性地思索片刻，打破了沉寂，道：“赤羽神君，妖皇重现此事事关重大，我看还是得禀明帝君早作打算才是。”

赤羽毅然地摇头否决：“万万不可！”

清墨满脸狐疑。“为何？”

灵泽挑了一下眉，在一旁帮忙解释道：“清墨你是不是傻啊，你想想看啊，当年魔尊为何要带领三十万魔军攻进天界？”

天界的先战神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妖皇复仇，冲上九天挑起仙魔大战，这样的丑闻说出来都觉得可笑和悲凉。清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了嘴。

灵泽撇了撇嘴，继续道：“思断毕竟是天族皇室血脉，这五百年来，他受混沌之力压制，虽然也爱到处闹腾，但总体还是安分守己的。帝君看在他是自己胞弟的份上，不但饶他不死，甚至还想助他重回仙班？！若是此时知道妖皇再世，两人又藕断丝连纠缠不清，帝君这一怒之下必然又要追着凡离不放。这几千年的余情未了，你说思断能放下不管吗？恐怕真到兵戎相见的时候，这思断大人又要重蹈五百年前的覆辙了。到时候啊，六族混战、四界混乱，生灵涂炭，这样的后果谁承担得起？”

清墨瞳色瞬间冷了下去：“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任他们？”

灵泽眉心蹙了蹙，望着像铁板一样顿色的赤羽，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交情我们三人能不知道吗？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去会会他们，看看情况再作定夺为好。”

清墨也缓缓望向赤羽，小心翼翼道：“赤羽神君，你如何看？”

赤羽沉默不语，心中早已五味杂陈。追随了几千年，知道思断是那种一旦认定的事就绝不会退却的人。战神与妖皇的过去种种犹在眼前，所有的苦难赤羽都亲眼目睹，若他们真是缘分未断再次重逢，谁又忍心拆散伤害他们？

于情于理，赤羽都不应放过凡离，但他更不忍心伤害思断。

他仰头眺望着天际，终于明白什么是天道无情。

于是他落寞地点了点头，道：“先找到他们再说。”

云阳愣在一旁，完全听不懂几位仙人在谈论什么，只觉得他们可能要伤害无相，便满脸愤怒道：“我可警告你们，别想伤害我的朋友，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灵泽瞥了云阳一眼，见气氛压抑，便故作轻松道：“你个老树皮，凑什么热闹。你倒试试看呀，你能奈我们如何啊？！”

“我……我……”云阳气得半死，虽然面前一看就都是法术高超的仙人，为免无相被他们陷害，巨树还是准备施术拼死困住他们。

赤羽仿佛看出了云阳的意图，他一挥手，一道金光落在三人头顶。

他知道若是强行拷问，这树怕是不会吐露真话的，所以还需使得宫心计，于是他沉静冷静地踱步来到巨树面前，好生问道：“云阳，你在这无相山封印多久了？”

云阳被他的威严所震慑，小心翼翼道：“我……我在这里呆了几百年了……你问这个作什么？”

赤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恩，这几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云阳见赤羽神器怪异，心想这家伙可是三界出了名喜欢捣鼓神器的神仙，莫不是要我自己砍了作器具？

于是故作镇静的大声吓唬道：“你你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我，我云阳君虽被贬人间，但也不是你等神官可以随便屈辱的。你可别想着砍了我！”

闻言，赤羽莞尔一笑：“云阳，本君问你，你可想解除封印？”

云阳一惊：“额，这……自然想啊……你不会是想………”

赤羽唇角勾起，淡然道：“我帮你解除封印，你也必须助我们找到无相。”

云阳又震惊了，他完全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这样的好事。

赤羽见他未作回答，便自顾自道：“好，我便当你答应了。咱们一言为定！”

说着，赤羽收起所有的情绪，轻轻勾起手指，低头默念着咒语，没一会儿便轻松解了禁锢云阳百年的禁锢。

阵阵金光之中，云阳已经恢复成人形，他看上去年约四旬，是个体态臃肿的壮汉，一张晒得又红又黑的脸庞上，两道卧蚕眉横亘在眉头，目光炯炯的大眼嵌在脸上，满脸透着掩饰不住的真诚蠢萌之色。

云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身体，简直不敢置信：“我……我又变成人了！太好了！我不再是树了！太好了”

赤羽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欣慰地点了点头。

云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谢：“多谢赤羽神君！多谢赤羽神君!”

赤羽恢复冷静威严，双目炯炯有神地凝视云阳：“你现在可以把那日无相神剑离开剑冢后的情景一五一十告诉我们了吧？”

“自然，自然！”云阳忙恭敬拱手俯首，“回禀神君，那日魔尊与一名法师前来问剑，我本以为他们同寻常仙士一样终将无功而返。谁知我那小无相喊那小法师作主人。”

赤羽皱眉：“法师？”

云阳略有迟疑，抓了抓头道：“没错，那法师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无相曾说他的主人是妖，我不曾想那个小法师竟是无相等了五百年的主人。我反复跟她确认，提醒她别认错了人，她硬说就通过味道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还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他们离开……现在想来，那傻憨憨的少年莫非就是你们所说的妖皇凡离转世？”

清墨一头雾水道：“少年法师？那凡离怎么会转世成了法师？”

灵泽道：“我就说先别着急下定论，说不定真认错人了也不一定呢。”

赤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事儿确实扑所迷离，确实得亲自问问清楚。云阳，你可听他们说要去哪里？”

云阳道：“那日我只听无相说他们要去云泽城，具体哪里倒也没细问。”

灵泽忙接话道：“知道去云泽就好嘛，到时候赤羽你再用五行寻仙镯拿出来试试，一定就能顺利找到他们的！”

赤羽紧紧地攥住了拳头：“不管现在凡离变成了什么，思断若是已经遇到他，怕是会重启封印的记忆，万一又发起疯来……这一次，帝君决然不可能对他手下留情的……”

清墨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云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