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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隋

作者:玄武季 | 分类:历史 | 字数:273.5万

第250章 造化

书名:且隋 作者:玄武季 字数:4716 更新时间:2025-02-03 02:07:06

杨子灿,位高权重。

平时看着,他也算是一个办事老成持重、为人达练通透之人。

但是,不要忘了这家伙还很年轻,且因为是武将出身故其杀伐气最重,骨性里就是属恶狗的!

就现在,这家伙一副什么都要、什么都不放手、严防死守、随时准备咬人的无赖贪婪模样,既让人好笑,又让人担心。

国之四维,礼义廉耻。

如果这小子真计较个人名望,又以国之大义拒绝,这事情还真没法办。

“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

不管是王妃位置转移,还是仓促推出的兼祧,都肯定关乎个人和家国的思维之观。

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名人大国,还是很好虚名声望的。

违背四维,毁人倾国!

果然,这家伙现在是满脸的抗拒、官司和警惕。

炸毛的刺猬!

因为对于皇家赐婚的方案,当事人杨子灿一无所知,来护儿也被蒙在鼓中。

“哈哈哈……”

看着阿布的样子,裴矩突然间放声大笑。

这转换?有点惊悚啊!

然后,只见他慢吞吞地在阿布和来护儿的深情注目之下,从袖子中掏出一道卷轴和一份书信。

“什么?皇帝的旨意?”

阿布一看,双目微微一紧,心中大惊。

“这是要来强的了?”

“皇帝难道以为,光是下一道圣旨,就能让自己乖乖的休妻尚公主?”

“就这,能让我放弃妻儿?”

“呵呵,这么自信……?”

“要瞧我的好看么?”

“可惜,我都要!”

“那就……”

……

阿布面上的细微变化,自然被老奸巨猾、阅人无数的裴矩收入眼底。

惊诧,迟疑,恼怒,决绝……

“呵呵,莫急,莫急!”

“该说的咱们都说过了,只要你真心实意愿意迎娶正阳公主,这事儿就成了!”

说着,裴矩不管阿布如何,就将那卷轴和书信递了过来。

阿布看着手中的东西,开还是不开?

“呵呵,怕我不同意娶吉儿?这怎么可能呢!”

“不说自己和吉儿早就……光是想着吉儿嫁给别人这事,自己就受不了!”

“我的,当然是我的,别人的,还是我的!”

阿布心里,淡淡的想起那个叫李二的人,以及原有历史中那个悲惨生活的没有名字只叫杨妃的可怜公主……

现在,放眼天下,阿布自信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势力,能够生生拆散自己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除非,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挂掉,就像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时代。

挂掉?

哼哼,那怎么可能?!

作者君,也不会同意。

不死,就是阿布身上最大的BUG!

心里这么想着,阿布最后一咬牙,开始打开卷轴和书信来看。

“卫王殿下,还需多多担待,多要替陛下和江山社稷着想,一时的委屈,也是为了永久的……”

裴矩看着正在忙乎的杨子灿,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劝解的话。

而一旁的来护儿,笨嘴拙舌的,只会嗯啊支应,多用茶点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阿布看着这一大封来自爹娘和众位妻妾的来信,表情精彩。

“还能这样?……”

“这……哎呀,我……”

而最后打开的卷轴其里面的内容,差点让阿布拍案而起。

他流着眼泪,几乎笑出了猪叫之声。

……

满纸正义荒唐言,一把私心辛酸泪。

都云天下父母痴,谁解人间其中味?

夜风凌冽,松油火把哔哔啵啵的发着脆响。

河水,有节奏地拍打着河堤麻石。

随着火头晃动的码头暗影,变得有些恍惚、神秘、肃杀。

黑色的盔甲,挺立的将士,冷酷。

灯火通明的巨大楼船上,一只只巨大的带孔黑箱,顺着艞板(跳板)被小心地抬了下来。

然后,它们被搬上灯火通明的码头货棚之内,开始一一开箱,让有司仔细验明正身……

码头后面宽大的通城石板路旁,是一溜黑漆漆的屁股宽大、结实高大、三面装甲的正厢车,等那些黑箱验过之后贴好封条便被搬上去,立马启程……

负责掌管这些战车的,全是清一色骁果女卫!

而沿途保护车队安全的,便是来整的骁果左卫黑骑军。

程知节的人,只要办好交接就算交差!

负责点验、监督的,则有刑部、白鹭寺、大理寺、司吏台、御史台、谒者台的精干部员。

这帮人带头的,有两位。

大理寺卿郑善果,以及白鹭寺久未露面神秘人物无面。

无面,整个人被紧紧地裹在戴蒙面头套的黑色头蓬之中,蒙面之上只有两只洞,露着寒光。

“江自京坎贰重甲拾玖监叁佰壹号犯,随箱符牌、传信、指纹、貌合及其他公私物,无误!”

第250章 造化

无面冰冷的声音,毫无任何生气。

火光照射之下,被喂了麻沸散的宇文智及,面目憔悴,睡如老狗,正不知天下几何!

无面亲自动手,仔细甄验了宇文智及,并翻检了箱子里那些随附的物件和文书。

然后,他朝一旁神情肃穆的郑善果点头。

属官签押用印,小校贴条封箱。

“带走!”

郑善果一挥手。

立马,有几个彪悍的骁果,将其抬上战车放好。

“踏踏踏踏……”

马车,沿着一路火把的金水街,驶向了紫薇城西隔城里的女卫营。

那里,原来射棚所在之地,便是现在皇帝指定特设的宇文一党谋逆大牢——天字一号水牢。

一辆,两辆,……无数辆。

战厢车,别无二致,接踵而去!

护卫队,明火执仗,戒备森严!

宇文谋逆一案,党羽众多,牵涉过广,其伏法势必会引起朝野剧烈震动。

加上周围叛乱仍然持续横行,所以朝廷上下无不对之严阵对待……

紫薇城皇宫深处的东北角,是上清观。

在夜色中,这组道教风格的建筑群,更显得高大雄伟,古朴清幽。

不过那些观外密布的金甲翊卫,让这份古朴和清幽,失色了不少!

宝靖堂内的龙榻上,那位骨瘦如柴、昏昏沉沉的大人物,正是大名鼎鼎的广皇帝。

这里,温暖如春,寝殿里还弥漫着西域来的迷迭香味道。

外面有些动静,广皇帝便一下子变得清醒。

他微微扭过头,将目光看向帷幕后面的屏风口。

候在榻上的萧皇后,以及一左一右坐在榻下软几上南阳公主、正阳公主姐妹二人,连忙上前。

她们小心地服侍皇帝,并将他缓缓扶起后用锦棉被四周围好。

地上,本来也坐着的皇太孙杨侑、陈贵妃、崔淑妃、萧顺仪等人,他们也连忙站起,满脸忧虑。

“何事可奏?”

屏风口的一个女官,在萧皇后的示意下,低声喝问。

“启禀陛下,卫王前来复旨。一干逆犯,已悉数解入西隔城。”

外边,传来新任直阁将军王辩的声音。

闻此,广皇帝点点头。

他苍白的脸上,突然涌上一抹满意的红晕,然后抬起枯瘦的手指头,点点外边。

显然,对这个人和这个消息,他已经等了许久了,甚至有点等不及了。

“咳咳咳……”

一阵毫无后劲的咳嗽声,遽然响起,寝室里又是一阵忙乱。

阿布和孙思邈进入内室,想要行礼,却被皇后示意止住。

孙思邈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查看。

些许光景,他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只锦盒,从中倒出数粒微黄的药丸,让两位公主扶着皇帝用温水服下。

只是,皇帝的这次咳嗽显然来得有些凶猛。

咳咳停停,一时半会儿总还停不下来,浪费了不少药丸和水。

这情况,看得阿布暗暗心惊。

而前面忙碌的孙思邈,也一脸凝重!

好容易缓过来,广皇帝风箱一样的胸腔也终于安静下来。

他本来苍白的脸上,此时却浮现着一种骇人的粉红之色。

目光,看向床前不远处的阿布。

“皇上……躺下歇息……一会吧!”

萧皇后含着泪水,哽咽着求道。

“父皇……”

“父皇……”

南阳公主和正阳公主,早已经泣不成声。

地下的众人,也是面色惶恐,乱作一团,

广皇帝摇摇头,目露坚毅之色,不顾众人苦苦劝阻,示意满面忧容的阿布靠近身左耳旁细说。

说啥?

阿布所掌握的宇文一党逆贼的擒拿和押解整个过程。

阿布没法,就在准丈母娘复杂的目光中,在心上人吉儿痛切而关心的目光中,在万念俱灰心如止水的南阳公主的目光中……慢慢述说。

遇到关节紧要之处,广皇帝又低声反复询问,特别是几个儿孙叔侄遭难之前前后后。

作为这个计划执行的最高军事统帅,再加上他白鹭寺内候监正身份,阿布掌握的情况要远比其他人更为准确、详细和可信。

阿布的语言,虽然并无修饰,但也揭示了整个事件的波诡云谲、跌宕起伏的事实。

人性之丑恶、江湖之复杂、人生之奇幻、生命之短暂、际遇之偶然……

众人唏嘘悲痛,咬牙切齿,也叹为观止。

末了,萧皇后擦掉泪水,看了一眼眼神恍惚的大女儿南阳公主。

然后,她又面向神情委顿、面沉如水的广皇帝。

“……士及……和禅师……”

“哼,乱臣……贼子,罪……无可恕!”

广皇帝挤出几个字。

话语里,充满厌弃和决绝。

“母后不必顾忌孩儿之意……他……贼人不顾父皇知遇之恩,反而干下谋逆犯上、弑君祸国的大罪,且又已传书休了孩儿……”

“此,儿臣便与宇文家永为生死仇寇、再无一丝瓜葛!”

“禅师……毕竟是他也是宇文家的……”

南阳公主攥紧双手,决然凄然。

说完这些话,似乎也耗尽了这位大隋长公主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倒在妹妹杨吉儿的怀中。

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插入纤细的手掌之中,竟然顺着指缝流出一串血珠。

恨,还是痛,或者是失望和破碎之后的无尽绝望?

“如果没有宇文士及的那张发散江湖的追补休书,南阳公主恐怕也是下场凄惨……”

“唉,生为天家贵女,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阿布心中默默叹息。

他突然想起那样一个人,那个一直坚守在潼关之上的三十九岁好大哥贺娄皎。

当初,就是这位帅哥,和南阳公主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唉,造化弄人!

如果不是他老爹贺娄子干死的早,哪有他宇文述和宇文士及的事情?!

谁能想到,恰恰是这场充满投机的政治婚姻,竟然还差点葬送了大隋的最后一口元气(前世就是如此)!

可怜好大哥贺娄皎,誓不再娶,接过他老爹的棒继续久守潼关天险,担当大隋铁门栓。

“看来,抽空得再策划策划了!”

“可再别让贺娄大哥错过了这弥补遗憾的天赐良机!”

“同时,作为好妹夫,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妻姐姐凄凄惨惨、遁入空门。”

“青灯古佛的,很不美!”

“再说了,以后如果真那样,吉儿妹妹也会时时伤心,嗯,舍不得啊!”

……

看着正抱着她姐姐南阳公主默默流泪的吉儿,阿布心里一痛,暗中下了决心。

……

广皇帝喝了些药汤,便示意将苏威、裴矩、来护儿、萧瑀叫了进来。

他当着皇太孙杨侑、萧皇后等人的面,低声安排了一番。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小的精舍里,竟然发出一些压抑的呜咽之声。

月儿弯弯,云影低沉。

夜风凄苦,世间沧桑。

真是,有人哭来有人笑,悲欢离合不同调!

好容易从皇帝静养的三清别院里出来,已经到了子时。

一帮人顾不得疲倦,又来到上清观西路主殿之一文昌阁。

大家简单梳洗一下,便又胡乱吃了点宵夜,就连夜开始商议要事。

皇帝从南而来,就因为身体原因立即住进了上清观静修。

这文昌阁,便成了几个政事堂重臣重要的临时办公地点。

当然,皇帝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休养,少不了神医孙思邈的一番建议。

西隔城山水俱佳,风光如画,

但因多水多林多山多石,所以也就多了风阴湿寒冷。

这种环境,并不利于广皇帝这种寒湿之症的身躯。

特别一提的,还是他身体上的白疕之症(也叫松皮癣,干癣,即后世的银霄病)。

此症,虽然需要保湿,但也要防止过湿,同时还要在防晒的同时要时刻保持温暖。

所以,孙思邈来后勘察宫中风水,最后便选择了上清观作为皇帝治疗休养的地方。

由于阿布的凭空乱入,此时代的洛阳城皇宫,大部分已经安装了管道地龙保暖系统。

预制的耐热陶管、铜管,将利用煤炭燃烧产生的热量,顺着空气和烟尘,传递到四处。

而寝殿内种养的花卉、放置的游鱼,也会让其在温暖的同时,保持着适当的湿润。

当然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孙神医本人毕竟走的道家的那条路子,所以在上清观里作息也算是适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