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殿内蔓延。

拜托厄斯盔甲下的红眸凝望着弥涅尔瓦的双眼，弥涅尔瓦也从未挪动开分毫。

她不能退缩。

站在这里她清楚的知道，在表演开始的一瞬直到落幕前她都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而且她也从未想过要给自己留下退路，她的眼神就坚定没有丝毫动摇的跟拜托厄斯对望着。

直到拜托厄斯的皱紧了眉头将目光挪开，她却依旧是那样的坚定。

“所以，我并不想说。”

弥涅尔瓦摊开双手，露出些许的疲态。

“没有谁会相信我说的，科尔雷诺不信，帕特里克也不会相信，你也不会信。”言语间，弥涅尔瓦自嘲的微微抬头，望向不远处那几座威严的王椅，“你们都是被混沌树孕育而出，就算不是初代却也都是直系，都是拥有篆刻着自神讳的王位，我就是被混沌树复生的亡者，外来者，我又如何能够让你们听命于我。”

低缓的叹息从弥涅尔瓦的口中传出。

微弱，却又非弱不可闻。

“拜托厄斯。”

“我知道你虽对我亲善，也是看在混沌树大人的颜面上，在你的心里其实我也没有资格坐在跟你们一样的王位上，我德不配位。我不会用混沌树大人降下的神意来约束你，但我却会以此来约束自己成为你最可靠的臂膀！”

“你，代表着权利与秩序。”

“混沌域应由你来领导，我只要能够...”

“不！”忽然间，拜托厄斯抬头打断了弥涅尔瓦‘真情流露’的演说，“我相信你。”

弥涅尔瓦怔住。

眼中流露出的茫然失措恰到好处。

“你...”

“母亲这样做自是有她的理由。”拜托厄斯猩红的双眸涌动着些许柔和，旋即就涌现出真挚的神采，“说说你的准备和计划吧，既然母亲决定了你，那么你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地方，在此之前我要向你表达歉意，你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跟你好好议事。”

弥涅尔瓦摇头，眼眸中伴着体谅的笑。

“能够理解。”

“如果你真的想要听一下我的想法，其实我的想法也很简单，就一个字，等！”

闻言，拜托厄斯眉头微沉。

“我知道此时的你恨不得现在就横渡混沌海跟内域厮杀，可有些事是不能急的。”弥涅尔瓦凝眸道，“域外进攻了内域两回都是铩羽而归，第一回被天帝所制，混沌域损失惨重，诸多初代或是负憾而去，将不甘埋在了上古战域，或是被镇压在内域圣地不得而出，就算活着回来的也跟着时间走向终焉。”

“先辈们是摸着石头过河，却也并非是无功而返。”

“至少...”

“域内的那些古圣们都分身乏术。”

”混沌域也厉兵秣马，按理来说失去了天帝和那些古圣们的庇佑，混沌海的对岸根本不会是你们的对手，可惜谁都没有想到海的对面人族崛起了。”

一直沉默着没有作声的拜托厄斯，铠甲下的手指微颤。

“星河...”

“这一战我就不多说了。”弥涅尔瓦凝眸轻语，“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证明我对混沌域的历史多么了解，也不是想要揭开你的伤疤，我想说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切都充满了太多的不安性吗，不管是历劫归来的天帝，亦或是突然崛起的人族，混沌域的两回进攻都太仓促，我们必须要等，要做十足的准备，要算无遗策。”

拜托厄斯强忍着心中的迫切拳头握的咯吱作响。

“等多久！”

等！

没人知道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只要他闭上眼睛就脑海中就会浮现起自己兄长倒在他眼前，朝着他高呼‘跑’时的眼眸，他忘不了怀恨要去拼命时看到那个手握长枪人族的一瞬而泯灭的战意。

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像是将他扔到了万丈寒渊。

那个手握着长枪的人就像神明一般高高在上，而他能够做出的选择要么跪伏在他的面前，要么...

跑！

他忘不了自己扔下手里的武器逃命。

回到混沌域的他，蜷缩在暗室中的他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个手握着长枪的男人恍若看丧家之犬般看他的眼神。

三千年！

他甚至都不敢去为兄长收尸。

这份记忆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就像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哪怕他继任了始祖的位置，他的心底依旧满是对那个人的恐惧。

三千年，又三千年。

他一点点的克服着心中的惧意，实力的攀升让他重拾自信，此时的他已胜过了曾经的兄长，他苦苦找着那个人想要复仇，却不想诸天中早就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混沌域内雀跃难休。

都好似在庆贺着他的‘消亡’，唯有拜托厄斯心里清楚，那个绝对还活着

直到刚刚。

他真的亲眼看到了。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怒吼着，磅礴的杀意贯穿云霄，他相信那个人也同样看到了他，因为他看到了当年恍若看丧家之犬般的蔑视的眼神和满不在意的笑。

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歇斯底里，如何不想现在就带着麾下的战将横渡混沌海开战！

“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弥涅尔瓦满眼郑重的望着他，“在这期间你只要厉兵秣马，等待我的消息就够了，我跟你保证多则一年，短则半年，而既然咱们双方都已知道了对方的存在，我也会送给他一份大礼算是开胃菜，我们不能让他们太轻松了。”

“不让他们轻松？”

拜托厄斯忽然间没忍住笑了出来。

“咱们两处横断着一片混沌海，或者说被抓去的帕特里克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么，他实力是还算可以，可是在那些人的面前，他就是个任人揉捏的玩具。”

“谁说用他了，他的用处就是为了送份战帖和为你收敛兵权而已。”弥涅尔瓦轻语。

“那你...”

拜托厄斯的眉眼轻锁。

他着实想不出，还能从什么途径能够给海对面的那些人找些事情做。

感受着拜托厄斯的困惑。

弥涅尔瓦眼中涌动着笑意粉唇轻启。

“数据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