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天明。

这一夜秦狄睡得是舒舒服服，锦衣卫们却是彻夜未眠。由于昨天的经历，他们全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几十名锦衣卫分散在城内各处，监视着城内军队的动向。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常举动，就要在最短时间内保护皇帝撤离。

好在这一夜很安宁，并没有出现他们所担忧的那一幕。尽管天光已经大亮，他们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秦狄睡醒已经是上午了，按照现在的时间来说，九点左右。

他这边刚刚梳洗完毕，正准备用膳的时候，丙从外面走了进来，给他带来一个消息。

“公子，哈尔雷前来拜会，已经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

“哈尔雷？哪来这么个人，他是干嘛的？”

秦狄想了想，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似乎是第一次听到。

“公子，哈尔雷就是昨日遇到的那位胡商。”

丙将哈尔雷的来历，告诉了秦狄。听他这么一说，秦狄也反应了过来。昨日聊了那么多，直到离开也未曾询问对方的姓名。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你去问问，找我有什么事？”

“回公子，已经问过了，说是来拜会公子。我们的下榻之处，他是从王大虎那里打探而来。我们的人已经证实，昨日晚间此人确实去过王大虎的府邸。”

秦狄整理了一下衣衫，坐在了椅子上，淡淡的说道：“动作倒是挺快。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将他带进来吧。”

丙应允一声后离去，不一会儿再次返回到屋内。在他身后，哈尔雷也走了进来，他一脸笑容的向秦狄拱手行礼。

“昨日与狄公子一见如故，今日特来拜访，唐突之处还望见谅啊！”

秦狄微笑着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落座，说道：“不知贵客临门，未曾远迎多有怠慢，哈兄快请坐。舒颜，上茶。”

哈尔雷坐下后，舒颜奉上茶水，随后退至秦狄身旁。秦狄做了个请的手势，直奔主题的询问道：“哈兄能找到这里来，怕是已经去见过王大人了吧，不知道哈兄今日找我，所为何事呢？”

哈尔雷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后苦笑道：“呵呵，狄公子说的没错。昨日傍晚我去拜会了王大人，为了能有机会与狄兄在生意上有所往来，我可是费了不少银钱和口舌，这才在他的口中得知了狄兄的住所。”

秦狄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看着哈尔雷，打趣道：“如此说来，哈兄已经在王大虎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喽？”

哈尔雷闻言，脸色闪过一丝尴尬，关于面前之人的消息，他可是耗费了千两纹银才让王大虎开口。

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正常，笑着说道：“哈哈，狄兄说的没错，我确实从王大人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

秦狄故作好奇的询问道：“哦？那不知王大虎都与哈兄说了些什么呢？”

他嘴里一口一个王大虎的叫着，更让哈尔雷觉得此人的身份不一般，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缓缓说道：“王大人府上遭窃一事，损失了整整五万两白银！如此巨额财富被盗，狄兄却还能如此平静，这等气度和财力，实在令人钦佩。整个北宁城的商贾中，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人啊！”

秦狄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淡淡地回应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为此动怒？我初到北宁，权当是花钱消灾了。”

花钱消灾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哈尔雷听出了秦狄话中的深意，不禁对他越发敬佩。

点头表示赞同的同时，继续说道：“狄兄说得好，钱财本就是过眼云烟，不必太过在意。不过还是要提醒狄兄一句，其实北宁城中还是比较太平的，狄兄可要多加小心，别让那些有心之人利用。”

秦狄微微一笑，听得出来，他的话里暗含深意，只是不知道他与王大虎的关系如何，只能间接的试探，随口说道：“多谢哈兄提醒，我自会小心。只是……这贼子也忒大胆了些，竟敢在王大虎府上盗窃。不知哈兄对此事有何看法？”

哈尔雷想的又何尝不与秦狄一样，在王大虎的嘴里，面前这位狄公子被他称之为贤弟，但从这个称呼来看，两人交情似乎很深。

有些话说的太过，或许多有不妥。可是前面已经顺口提到了一嘴，现在若是不说，反而也不太合适。轻抚着下巴，沉思片刻，这才缓缓说道：“依我看，这盗贼胆敢潜入王大人府邸行窃，想必是对府内情况颇为熟悉。或许……是内部人所为？”

秦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笑着说道：“内部人所为？嗯……也不无可能。不过这只是猜测，尚无确凿证据。”

哈尔雷笑了笑，顺势说道：“没错，只是胡乱猜测而已，不管是何人所为，相信狄兄心中自有判断。”

一番简单的试探，秦狄对他与王大虎之间的关系有了个初步的了解，点点头后，将话题转移，“对了，哈兄今日前来，不单单是为了此事吧？”

哈尔雷连忙答道：“当然不止。我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拜会狄兄，二是想与狄兄谈一笔生意。”

秦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轻语道：“哦？不知是什么生意，愿闻其详。”

得到对方的回应后，哈尔雷的心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悬了起来。他已经从王大虎的口中得知了这位狄公子之前是做私盐生意的商贾。

别看只是极为常见的盐，但在塞北诸国，盐价一直居高不下。如果王大虎说的话一切属实，自己只要搭上这条线，今后也做做盐的营生，一定会发一笔大财。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哈尔雷昨晚就想来拜访秦狄，只是离开王大虎的府邸时天色已晚，只能耐着性子等了一夜。天色刚亮，他就去准备了不少礼物，随后便来到了这里。

“北宁榷场刚刚开设，我便来到此地，算起来也有两年了。虽说我并不是真正的商贾，但对前来北宁经商的塞北商贾们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财力，能做什么样的生意，不敢说了如指掌，也算得上是颇有心得。”

“狄兄若是还想在北宁做盐的生意，不妨优先考虑考虑在下。我的财力虽不及狄公子，但在这北宁城内还有些人脉。不管狄兄有多少货物，我都可寻找到合适买家，至于价格方面，绝对让你满意，不知狄兄意下如何？”

说完这些，哈尔雷一脸期待的看着秦狄，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狄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呵呵，看来狄某运气不做，刚到北宁就意味结识了王大虎这位权贵，没想到现在又结识了哈兄这位大财主。盐的生意虽好，却不是寻常人能够涉足，稍有不慎就会因此丢了性命。而且我弄到的盐并非是劣质的粗盐，乃是汉朝的精盐，只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耗的起啊！”

哈尔雷闻言，心中喜不胜收。只听王大虎说他是做盐的买卖，至于哪种盐却并未提及。粗盐的价格一直就居高不下，精盐势必会被塞北诸国那些权贵所喜欢，其价格必定会翻涨数倍。

想到这里，哈尔雷仿佛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白银堆在自己面前。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故作沉稳的说道：“狄兄无需担心，你只需提供货物，至于资金和贩卖货物的渠道等事宜，全部由我来处理。”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秦狄略一思索，点头道：“既然哈兄如此有诚意，那我不妨一试。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狄兄但说无妨。”哈尔雷赶忙问道。

秦狄笑道：“我不管你如何操作，我的货物抵达之时，就要看到相应的银钱，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

如果是少量货物或者是那些普通货物，倒是可以使用这种方式，也是极为常见的形式。但是盐这种东西的价格在塞北本就高昂，其价格堪比黄金，如此一来势必要先准备大量银钱。

想到盐带来的巨大利润，哈尔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说道：“好，就按狄兄说的办，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就这么定了。”秦狄微笑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示意道：“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哈尔雷见状，急忙也将茶杯端了起来，笑道：“与狄兄这样的痛快人合作，一定愉快的很！”

秦狄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语气轻松的说道：“具体的交易细节，我们之后再慢慢商议。”

“好！”哈尔雷连连点头，“能与狄兄合作，真是我的荣幸。以后还请狄兄多多关照。”

“彼此彼此。”秦狄笑了笑，“昨日萍水相逢，承蒙哈兄盛情款待，不如留下来一起用午膳？”

“多谢狄兄美意，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久留了。待下次有空，我再专程邀狄兄共饮。”哈尔雷拱手道别。

“也好，那我就不强留了。甲，代我送客。”

秦狄来到院中，看着哈尔雷离去的背影，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嘴角泛起了狡黠笑意。

一旁的洛依实在是有些不解，询问道：“为何要答应与他合作？难道咱们真的要在这里经商，卖盐给他吗？”

“送上门的买卖，而且还有钱可以赚，为何不卖给他呢？”

面对秦狄的反问，洛依努努嘴，说道：“你也不看看目前什么形势，范统领带着那么点人在泉城苦战，你不仅不急，反而要在北宁经商，真想将你的脑袋敲开，看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呵呵，我还能想什么，无非就是想着如何灭了上三州呗！可能的话，顺便也控制一下塞北诸国的经济命脉。”

秦狄长舒口气，看着一脸不解的洛依，解释道：“塞北诸国所用的盐，大部分都是由上三州提供，其中又以临海的交州为主。还有一部分是由契丹提供，不过契丹对海盐的制作提炼技术十分落后，所以他们的盐相对价格也更低一些。”

“如果我们的盐可以占据这些国家的市场，就等同于控制了他们的命脉。你知道一个人如果两三个月不吃盐，会有什么后果吗？”

尽管洛依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询问，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如实说道：“不吃就不吃呗，能有什么后果，总不至于死掉吧！”

“身体会变得虚弱，浮肿无力，严重的话甚至无法正常活动。”

一旁的舒颜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一双美眸间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这种经历曾经在她身上发生过，那是一段充满苦难和艰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