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郎忙完朝务，来找司马承祯的时候，道长已经出宫了。

也不知道牡丹的病是何说法，看来自己又晚了一步。

无奈之下，三郎转头去找父亲，反正朝堂之上的事情尚无定论，也需要商议。

没想到，太平公主正在殿内面圣，她的话音隐隐传了出来。

“以一女子换取边疆和平，这是最小的代价，也是最划算的，牡丹素来都以大局为重，此番想必也不会推辞。皇兄若不好开口，皇妹愿意代劳……”

三郎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太平姑母的意图——看来她是主张将牡丹送回吐蕃了。

一时之间，他火冒三丈，牡丹之前教她的隐忍谦卑之道也全忘记了……

他顾不得其它，也等不了一刻，当即闯进了殿内。

“父皇三思，万万不可！”

看到冒然闯入的太子，太平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太子的表现，正中她的心意。

其实她对牡丹并无太多恶意，也不是非要牡丹去吐蕃不可，但她今日之所以过来面圣，就是要借此激怒太子。

她很清楚，牡丹是三郎的死穴，也是皇帝的软肋。

所以，太平公主丝毫不让，当即反问太子。

“有何不可？宁王之女小小年纪，为了大唐都可以远嫁突厥，她武牡丹不过是个小小女官，有何不可？”

“她不是小小女官，她是我东宫之人！”

“东宫之人，那为何无名无分？”

“这……”

看太子无言以对，太平公主乘胜追击。

“武牡丹身为陪嫁侍女，当年偷偷潜回潞州本就不该，还与太子私定终身，更是荒唐失节。念在她曾有恩与东宫，这些就不追究了。如今边疆危机，送她回吐蕃也是权宜之计，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何去不得？”

“姑母从未去过，怎知那里是不是龙潭虎穴？”

“即便是龙潭虎穴，也是她的职责所在。难不成太子要亲自带兵去征讨吐蕃吗？”

“去就去，有何去不得！”

“好，冲冠一怒为红颜，太子倒是英武豪气，为了一个女子兴兵作战，你可知一场征战会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耗费多少国库钱财？”

眼看姑侄二人针锋相对，当堂争执起来，李旦有些头疼。

“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此事改日再议。”

两人还想再说，李旦已经拂袖离去。

他不想再听他们争吵，独自去了茶室煮茶静心……

——

可是，看着茶叶在沸水中上下翻腾，李旦的心也久久难以平静。

刚才三郎的话虽然冲动，却也让他很是欣慰。

要知道，当年即便在李武联姻的大势之下，自己还是顶住了来自母亲的压力，他养在名下的十余个孩子，没有一个与武家联姻。

只是如今自己当了皇帝，反倒身不由己了……

自古边疆多战事——屈尊纡贵也好，和亲联姻也罢，羁縻之策，避战言和，缓解边境压力，以少量驻军确保国境安全，是多少君王的无奈之选。

当年的汉武帝何等英明神武，一生征战匈奴，不也在晚年时候，亲自送出一位公主和亲？

想到这里，李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更大的权力之下，是更多的责任，也是更深的无奈。

他觉察到了自己的无力，甚至萌生出一丝退意。

不知为何，此时他的脑海里忽然跳出四个字，正是司马承祯告诉他的治国之策——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李旦站起身，铺纸研墨，提笔写下这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