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一说，龙灵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你、你你……”

“我我我……”

“难……难怪你这颗心看起来这么冷，好像捂都捂不热……”

捂不热？

我轻轻勾着嘴角，冷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会有捂不热的心？只有不敢动的情。”

“我现在，不过烂命一条，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谁也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动心动情？我若是动了，那不就是害了人家吗？反正最后的结局都不会好，管住自己的心，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

这下终于轮到龙灵沉默了。

她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更不知道从前的我，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

但她对我有过些许了解，也有她的判断，她自然清楚，若非到了绝境，若非是真的遇到了，根本无法摆平的事情，我的心境又怎会如此？

我的修为几何，她是见识过的。

连我都摆平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妥协的事情，她也不敢过问太多。

只敢驮着我飞行了很久，很久之后，才长叹了一声，对我感慨道：“你的事我掺和不了太多，只是站在旁人的角度上来看，我感觉挺可惜的。”

“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好奇地问。

“你那么漂亮，又这么有能耐，却只能规规矩矩地活着，连一点贪欲都不敢有，我觉得我要是你的话，肯定会觉得这样活着太没有意思了。”龙灵接着感慨道。

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对她说：“有意思，没意思？能活下去，才叫有意思，没有选择的时候，哪能谈的了这些？”

“那如果呢？如果有一天，束缚着你的，不再成为你的困扰，你可以去选择自己想做什么，也可以选择不做什么，你终于活的自由又自在的时候呢？”

“你怎么办？”

“你会选谁？”龙灵还是没忍住那八卦的心，顺着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下去。

以后怎么办？

若非龙灵开口问我，我真没想过以后，从来都没想过。

自从下山那日起，我所遇到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缠在身上的麻烦更是躲都躲不掉，有些时候，连给点时间喘口气都是奢侈。

那时的我，能活着就不错了，能有什么时间去想自己的以后啊？

可是现在……

一旦处理完了东北柳家，去到宋洛乡之后，大概很多事情都能有个了结。

死了，可能彻底魂飞魄散，也可能能够从头再来，我这一世没像之前那样，给自己留了那么多后手，大概率是魂飞魄散了。

毕竟能使的招，能钻的空子，之前也全都钻了，就算再来一次魂飞魄散，去到灵泉投胎转世，他们估计会把我摁死在襁褓里，很难给我成长的时间了。

可如果活了。

活下去了。

我能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龙灵的话，我望着前方，茫然了很久，很久。

久到龙灵都有些急了，不停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才缓缓地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姐，你发什么呆儿呢？我在问你话呀，你难道从来都没想过？没有期待过以后的美好生活？”

“你想过吗？”我问她。

龙灵对我“嘿嘿”一笑，说：“从前被困在井里，我确确实实是没想过的，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千盼万盼地就想着啥时候能离开那个鬼地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我现在重获自由了！”

“你是不知道，我昨天晚上住在百家的时候，激动的差点一晚上都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以后！”

“我呀，想等陪你走完这一程，找到自己的远房亲戚后，也算是在这世间有了亲人和朋友，没事儿的时候呢，我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到处转转去！”

“如果可以，最好再谈一场至死不渝的爱情，遇到一个真心爱我的人，感受一下真正的情爱！”

“之后呢，关心关心我娘的转世，等她能够再世为人的时候，虽然我和她无缘再做母女，可好歹也能暗中陪伴在她身边，悄悄地庇护她呀！”

“哎，反正现在离开了那鬼地方，只要想到以后，我想啥都是晴空万里，对未来充满了太多期待和遐想了！”

龙灵兴致勃勃地与我说着她的规划，我听着听着，竟都听得有些入了迷，甚至是满心羡慕。

“真好啊。”我感慨道。

“你呢？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当真一点盼望也没有？”龙灵急的对我又问了一遍。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放空了自己。

人生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思考起了自己的以后。

我不知道，如果我真能解决了烦人的“天道”，又把追杀了我上千年的准提尊者也给解决了，渡完了雷劫，修成了无情诀，成了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之后，我还能做什么？

我现在不是没有情，是我不敢去想。

可我以后会变得没有心吗？

我不知道。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在这世间四处游历，看看山川和大海，去到一些很美又很安静的地方放空自己，感受着这个世界一点一滴的变化。

如果可以，我还想融进尘世里，过着和普通人一样，三餐四季，朝九晚五的普通日子，感受着人世间的酸甜苦辣，观察着四季的变化。

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履行曾经对黄老头的承诺，带着他和小百一起，去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我还想用自己的能力，为世人驱邪辟祸，广施恩泽，不浪费这一身道行，做只有用的小妖。

可我独独不敢去想陆行遇和沈知言，甚至还有萧宁缺和许梦白。

江止那边，几百年前我就与他撕破过脸，我从不欠他什么，自然不可能和他去到阴司，也只会和他做个保持距离的朋友。

可是萧宁缺曾经真是被我害死的，之后又这般对我，甚至还不求回报。

我根本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想到他除了内疚就是愧疚和惋惜。

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想，也无法回应萧宁缺对我的感情，却又不想继续欠他。

如果可以，只要上天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除了爱他。

许梦白就更不用说了，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帮了我那么多，和我同生共死，又为我偷偷聚魂，却一直从未给过我任何压力，也没有逼过我做任何选择。

我对他的感情复杂到了极点，根本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的明白。

对于沈知言就更不用说了，他为我背过业力，为我死过，又是我心中执着多年的执念，在我的心里一直有着超然的地位。

他如今成了忘尘，与我保持距离，我们如果都能放下过往，朝着各自的未来渐行渐远，未尝不是彼此最好的结局？

毕竟我害过他一次，不可能，也不敢去逼他还俗了，他若能修得圆满，我只会为他感到开心。

可是……

还有陆行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