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3章

刁成双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想想也是，年纪不小了，昨晚又没睡好，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确切来说，是从戴冰离开他之后，他的精神就没好过，基本每天都做梦，梦境都差不多，不是自己被抓，就是自己被查，或者是自己自杀，总之林林总总，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

要么是走，要么是自首，这是他唯二能走的两条路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是说来也奇怪，当他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他的精神压力仿佛是卸下了一大半了，所以当他走到了霍阳德面前的时候，他的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刁市长，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霍阳德站起身隔着桌子和刁成双握握手，问道。

虽然拿到了刁成双的腐败材料，但是这些材料变成证据，一一查实，这是需要时间的，既然还不能确定最后要不要拿下这个人，那么他们现在就还是同志。

这个招呼让刁成双心里舒服了很多，但是心底里刚刚冒起的那点小侥幸又被他压制了下去。

万阳市都快抓疯了，自己能跑的了么？

因为有罗星河的案子在前，这一次万阳市纪委和省纪委工作组学乖了，不再搞什么会议让他们要抓的人来这里开会之类的，而是开车直接上门拿人，在单位的就在单位抓，在家里的就在家里抓，总之，罗星河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刁成双心里明白，之所以省纪委还没找自己，这需要一个汇报的流程，待到上面汇报给领导批下来，至少也得有两天的时间。

换句话说，他只有两天的时间，而万阳市那些人，连自首的时间都没有。

“唉，我是来找你自首的，说到底，我还是没有罗星河的勇气，否则，我就不来了，自己在家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完事了，也省的给你们添麻烦。”刁成双苦笑道。

霍阳德点点头，递给刁成双一支烟，说道：“这样也好，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是你自己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这是难能可贵的，说说吧，趁他们还没来，你有啥要和我说的，咱们好好聊聊。”

刁成双知道，交代问题这种事和霍阳德说不着，接下来会有很多的时间等着自己去慢慢交代，这个时候也不是回忆那些事的时候，他和霍阳德聊起了自己上大学那会的事情，他是一个老师，从一个中学老师，到县教育局，再慢慢到了行政岗位，一直走到现在。

“后悔吗？”

“唉，后悔，后悔有啥用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也没啥可矫情的了，那些大话我不说了，不说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我是感觉连我自己都对不起，要是一直能在中学教书，我现在该退休了，种种花，种种菜，照顾一下孙子，多好……”

刁成双说的这是真话，这也是他的心里话，那些嘴里说对不起党，对不起组织的栽培之类的大话，他们自己的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难道不是在心里暗骂，妈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被抓到了呢，归根到底他们会把这个不幸归到命运上，而不是归到违法乱纪上。

老百姓有句话说的好，委屈一个，幸福一家，确实是这个道理，像刁成双这种人造成的损失不是几个亿几十个亿可以挽回的，这是对国家公信力的一种爆破性毁灭，让老百姓怎么再能相信自己的父母官？

他们造成的损失也无法弥补，如果改造的好，还可能活着出来或者是保外就医，有了钱的积累，一家人还是和和美美的过完下半辈子。

一个个案子，一个个判决，一个个数字，一次次刷新老百姓对贪污受贿数额认识的上限，唉，何其壮哉。

刁成双被带走了，霍阳德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个多小时，一动不动，就这么直盯盯的看着刚刚刁成双坐着的位置，仿佛是老僧入定一般，直到秘书过来说该下班了，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送走了？”霍阳德问道。

“送走了。”

“芮书记走了吗？”

“我打个电话问问，好像还没有。”

霍阳德摆摆手，说道：“算了，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祁康顺的病房里，桌子上有四个小菜，酒杯两个，一个满着，一个空着。

祁康顺和齐文进相对而坐，祁康顺没有吃喝，他的精神还不好，手术切掉了他的喉部很大一块肉，医生说他以后不能再说话了。

这让他很恼火，可是人是无法对抗充钱的玩家的，自己就是这个命运，想想自己这辈子，已经算是享尽荣华富贵了，也可能是自己的玩家已经穷的没钱再给自己充钱了，于是系统开始给自己掉血，这个表现就是疾病多了起来。

王石的玩家很有钱，所以他退休了还可以享受香车美女，还可以指点江山，这就是幕后玩家的力量。

“两个小时前，刁成双去自首了，估计很快省里也会有一批人倒霉，我要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齐文进小声说道。

祁康顺点点头，他伸了伸手，齐文进赶紧站起来坐到了他的身边，祁康顺把齐文进的手掌抚平，然后在他的手掌上慢慢写着字，他写的很慢，因为很累，他的力气也就是能支撑他这么写几个字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齐文进跟了他二十年了，虽然两人的年纪差不多，但是两人早已达成了默契，亦师亦友，他们的默契也渗入到了后代的子孙万代里。

齐文进慢慢从病床上滑落，然后整个人慢慢萎缩下去，直到他跪在了地板上，这样祁康顺的手就可以摸到他的了。

到了这个年纪，以及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怕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祁康顺的手摸了摸他的头，用力拿住了他衣服，把他提了起来，然后祁康顺摆摆手，示意他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