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的不止大塘村人，显然还有十八村的。

“让开，都让开，我们村井水枯了，都是你们村害的——我们里长今天来，就是要讨一个说法！”

“混说你娘的，你们村的井跟我们钱家村什么相干，都回去，别来我们村闹！”

大塘村民很多人甚至都还不知道前几天的打井有什么猫腻。

十八村人却已经全民动员上了。

“就是你们，打井坏了十八村风水财地，我们村井水都干了，不行，今天一定要赔偿我们！”

洪波这会死的心都有。

他好声好气在这里受了钱柜一家半天的气为村里谋福利，好容易有些眉目了，这帮二百五竟然闹了过来。

这是对他这个里长的极度不信任啊。

但是怎么办呢，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上。

洪波压着内心的百般滋味，就差要跟钱柜父子诅咒发誓。

“千真万确，人真不是我喊来的，我——我出去轰他们！”在钱家人极度怀疑的眼神里，洪波还得按下性子出屋安抚。

“乡亲们，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大家先回去——钱里长这里答应我了，明天，明天就来村里帮大家找新的水井。”

洪波硬着头皮单方面敲定时间，他这也是没法子啊。

一旁的钱三也不反驳，只是笑得阴阳怪气。

“要加急出工也不是不行，就是滩下村那里忙了一半的事情要丢下来，洪叔怕是要跟张叔他们好好说说。至于工钱方面嘛——”

洪波咬牙，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流子还跟他讨价还价。

“好，工钱你说了算！”

“好咧，那我这就立书契去——”钱三麻溜地向大侄子要纸笔去了。

还要签书契，洪波真是恨得不轻。

但就算这样，村里人还是没被安抚住。

“不行，我们风水坏了，大正月里触霉头的事，没这么简单！”

“就是，再说今晚怎么办，明天一早煮饭的水怎么办？”

这一乱，大家情绪升级了。

洪波忍住颤动的面颊，开启赶人模式。

“胡闹，胡闹，都给我回去！两个村之间不是新打了口井吗，虽然脚程上是远了些，但大塘村里长厚道，一定不会看着大家没水喝。”

他这样说，十八村一大半的村民都很诧异。

洪波里长莫不是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了？

“里长，不是说宝地上那口井动不得吗？”

“可不是，里长忘了？而且这是自己村地界上的井，为什么要大塘村里长答应？”

里长说话不管用了，场面显然失控，有人趁机躲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

“就是钱家老三坏了我们村风水宝地，我都看见了，他现在就躲在这屋里，叫他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洪波恨不得打死这个老不修，林桑也听出了这嗓音，分明是嫌事态闹得不够大的林老汉。

他对女儿的屋子有执念，总觉得里头有金山银山。

被他这一煽动，真有几个愣头青往里冲：“钱三，你出来，你出来——啊——！”

林桑及时按下布防开关，冲上来的有几个算几个都弹了出去。

后排有几个不信邪的非往上冲，毫无意外都被甩得高高的。

还没散去的大塘村民看得真切，这分明是冲得越猛反弹越狠。

“又来了，又来了，果然是这样，我就说了，是秀才公在天保佑，要对他们家使坏的都没好果子吃！”

这也太反人类了，十八村一部分人倒下了，剩下的也连连后退。

风水之说已经够玄幻，鬼神越发让人敬畏。

林桑也走出屋子。

这话她对自己村人说过，但现在必须重复一次给十八村人听，尤其是那个妄想浑水摸鱼的林老头子。

“乡亲们，我还是那句话，朋友来做客我们欢迎，如果是心怀不轨的要来，我们家也另有欢迎方式。至于要选哪种，就看大家自己。”

她这次调的电流不强，地上的几个晕得也不彻底。

有哼哼唧唧，也有暗地咒骂的。

这会还没飞出去的性子都比较谨慎，他们不敢冲闸，但也不愿相信。

“你，你们说什么，钱秀才在保佑着一家子？”有人喉头攒动，“我，我不信！”

林桑觉得好笑。

“一个虚无的风水宝地你信了，还大晚上闹到我们村来。现在眼见为实你反而不信。好啊，谁不信尽管上来试试——”

她琢磨着是不是该调大电量，给他们一次来个狠的。

但那人只是口嗨，到底不敢以身试法。

地上躺着的他看见了，一个个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要说中邪吧，还真有点像。

可就这样灰溜溜回去他又不甘心，他眼珠转转结结巴巴继续挑衅。

“你说钱秀才在保佑一家，除非，除非他让这旱天里下雨了，我才信。”

里长不是说大塘村人 能叫老天下雨么，他就不信了，还真有这些奇事。

但林桑一下又乐起来。

哈？想不到这样巧。

她也觉得这天实在旱得太久了。

他们村虽然有自己扛来的两口泉，还有小叔子打的井。但整个睦州还旱着呢，林桑本就在琢磨降雨的事。

想不到十八村人竟然撞上来。

“好，三天后，等着看吧。只不过这个天气，是雨是雪可不好说。”

她态度笃定，不仅镇住了院外的人，屋里的自家人也震惊不已。

钱老太那股悲伤而又酸涩的情绪又被唤醒。

她含着泪问大儿媳：“老大媳妇，你当真的，进家，进家当真这么说？”

让老天下雨下雪！

这是天上的神仙才做得到的事啊，她大儿子真做了神仙？

林桑不置可否地笑笑。

“娘，我也说不好，三天后大家就知道了。”

她农场有碘化银，数量上足够用，就连发射的小高炮也有，只是不方便拿出来。

但除了发射催雨剂进云层，她刚刚想到了其他办法。

她这话钱家人听着是好事，又是激动又是欣慰，可屋里还有个外人呢。

唯一的外人洪波突然感受到了森森阴气。

大塘村人说钱秀才为抗洪而死，做了好事是上天做神仙去了，可是神是鬼，洪波觉得对他应该都不会太温情。

难道这就是秀才娘子刚才要诓他进屋的原因？

洪波细思极恐，觉得腿肚子都要打颤了。

“钱，钱老哥哥，大侄子，那个，书契我签了，今晚要不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我带大家回村里去。”

里长地位不如小命要紧。

钱三这时也是心潮起伏，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有人撞飞了。

大哥，会是大哥吗？

他一方面并不信奉神鬼一说，一方面又希望是真的。

本来趁洪波这会发虚，在书契上为他挖个坑是轻而易举的事，但钱三这会早收了那些心思，匆匆忙忙让洪波签了字，将他扫地出门。

但作为秀才爹的钱柜，对鬼神一说是深信不疑的。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了，他才忍着心悸问大儿媳。

“老大媳妇，你，你给我一句准话，进家真是这么对你说的，他能请老天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