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栀见他不说话，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冷下脸，不高兴地说：“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要关门啦。”

说完，她作势就要合上门。

秦砚苏抬手，压住门的手骨节分明，一如既往的沉稳，他挡着门，终于开口：“为什么？”

狸栀歪了歪头，眼中带上了疑惑。

秦砚苏闭了闭眼，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居然有些涩然：“你……既然不喜欢，为何当初不拒绝我。”

不喜欢啊，他当然知道是不喜欢。

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事情，说出来却仿佛戳破了最后一层朦朦胧胧的遮掩，让一切都变了样儿。

狸栀努力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说，当初魔君狄栾逃离仙子崖那一次，为什么要说喜欢你，还不拒绝你的吻？”

“是。”秦砚苏一双清瞳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为了这个回答，他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狸栀低下头，想了想，忽然自嘲一笑：“当然不会拒绝呀。你是蓬莱的天之骄子，而我那时只是一个努力想进内门的弟子，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从修为，我都无法拒绝你。既然无法拒绝，那又何必矫情作态，多生事端。”

秦砚苏抿紧嘴唇：“你……是这样看我。”

狸栀不耐烦地皱起眉，双手环胸：“如今我到蜀山走了一遭，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储明道君，不，师父也要长久闭关。资源我有了，靠山我有了。你说，我何必再与你虚与委蛇？”

太一紧张地提醒她：“小狸栀，你说话太直白了吧，现在储明道君不在，整座峰就是他最大，你可别太刺激他。”

狸栀老神在在：“怕什么，不要怂。”

不过，出乎她意料，秦砚苏脚下并没有冰霜铺展开。

狸栀心中“哇”了一声，有点惊讶——她这大师兄，此刻居然不感到恼怒哎？

“大师兄，你回来啦？”

身后，慕凌霜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个看着纯良无害的蚌精，听到动静，从梦中醒来，挂着少女的喜悦与羞涩，“噔噔噔”地往这边跑。

秦砚苏没有回头。

明明身后就有一个看见他就会笑起来的少女，可他看上去却那么孤独。

秦砚苏闭上眼，咬住牙。

既然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就由他来结束这段孽缘。

“既然如此，我……”

“大师兄，我困啦，晚安。”狸栀根本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转身就关上了门。

笑话，真把话说绝了，她还怎么玩他哦。

门外的秦砚苏心绪起伏，忽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嘴角缓缓流出。他垂眸，抬起手，若无其事地擦了个干净。

受伤，只会让在意他的人心疼。

如今，既然小狸师妹不在意他，他也就没必要让她看见，也算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太一叹息：“哎。”

情之一字，真的太残忍了。

长生玉觉得自己光是看这么一会儿，都老了十来岁——虽然年龄对它这种灵宝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将秦砚苏玩到道心崩坏，而小狸栀还是不能渡劫，那就真的是作孽作大了。

狸栀熄了灯，却没有睡，反而悄悄打开窗。

一只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尖尖的嘴，圆圆的眼，不是狸栀的那只灵鸽，还会是谁？

狸栀酝酿了一会儿感情，靠近了过去。

太一不解：“你不是把灵鸽送慕凌霜了吗？”随即又有些不确定，“你没有转移契约，看着像是送了，可是并没有真送，对吧？”

狸栀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只是逗弄着灵鸽，问：“太一，你知道什么叫拿捏吗？”

太一一脸茫然：“啊？啥？你说啥？”

另一边，秦砚苏的修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所打断。

被喜欢的人拒绝，伤心，他自然是有的。可是这阵心悸来得突兀，更像是他感受到了别人的感情。

本来还在外面觅食的灵鸽，不知何时飞回来了，此时“咕咕咕”叫着，用鸟喙啄了啄他的手背，仿佛在安慰他。

秦砚苏在这一秒就明白，这突然的心绪起伏来自哪里。

所以说，对方也不是那么狠心的，对吗……

这个念头才出，秦砚苏的目光就冷了下来。话都已经说开，自己何必再拖拖拉拉，徒惹人看笑话？

自己尽好一个师兄应该的责任，不给他人带来困扰，才是正确的选择。

他抚摸灵鸽羽毛的手顿了顿，轻轻将它挥开。

灵鸽被主人这般对待，还有点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没一会儿，又像是没事一般，蹬着两只细细的小红爪子，往其他地方跑开了。

狸栀和秦砚苏开启了各自心知肚明的冷战。

狸栀本来寻思着，反正事情也没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可以先看看慕凌霜对自己的态度，来推断第一世自己的悲剧是否有她参与的痕迹。

但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的弟子令牌亮起来，居然是门派催促她下山做任务。

具体说，是给他们师门三人都催发了任务。

原因很简单，之前储明道君虽然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是却经常给门派带回来各种资源。

如今，储明道君长久进入睡眠，做任务带回资源这一类事情，就落到了徒弟们的头上。

要知道，每当有弟子突破金丹，蓬莱就会有一座仙山自地平线升起，让弟子开峰成为峰主，可是这个山峰也不是那么好在的，蓬莱每个月都会向峰主收取“租金”。

狸栀摇头叹息，她是真的服了！蓬莱一个大门派，在这些方面却是意外地抠门呢。

秦砚苏也想趁着这个时间好好静一静，不想再作耽搁，对二位师妹轻轻一点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们需潜心修行，回来我会考你们功课情况。”

慕凌霜期待的表情一下子耷拉下来：“我不能去吗？霜霜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狸栀也觉得如果让秦砚苏一个人跑了，如果到时候他眼睛不好使，带了个妹子回来，她可就没地方哭啦，于是站在一旁附和地点了点头。

两个师妹都表达了要下山的欲望，秦砚苏目光扫过慕凌霜，很快略过狸栀，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

太一说：“你看，秦砚苏已经放下，看都懒得看你了。”

狸栀：“呵呵，他最好是。”

这微小的区别对待，这在旁人看来，却发现不了端倪。

旁人最多只会感叹：这位蓬莱大师兄真的对他的两个师妹极好，任何事情都是千依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