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栀看血契已成，兴致勃勃地想要试试。

“大师兄，你走开十丈，不，二十丈，我在心里想一件事，你来猜猜看。”

秦砚苏说：“灵鸽只是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不可能知道具体的事情。”

狸栀不以为意：“没关系，那就试试看嘛，你把你感知到的都告诉我，我来看看这鸽子能力如何。”

见她执意要试，秦砚苏也不再阻拦，身形掠出二十丈，然后停下看她。

狸栀无语了，修士耳聪目明，二十丈和在她身边真没多大区别。

太一适时提醒：小狸栀，你们只是要测试心意相通，只要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面对面站着测试也无所谓的。

狸栀：我打算等会想想他第一世做过的缺德事情，发泄下心中的怨恨。我怕他觉察我恨意绵绵，然后抬手把我砍了。

这当然是说笑，但是为什么不直面秦砚苏，细细观察他脸上的失措呢？狸栀自己也不清楚。说是不忍心，好像也不对，她这一世本就做好了报复他的准备。她想，大概是难以面对吧，毕竟如今的秦砚苏还没有遇到能让他心中天平倾斜的慕凌霜，对自己还挺好，现在自己心中的恨意是对未来的秦砚苏，和眼下的他其实并无太多关系。

她笑眯眯地和秦砚苏招招手，转身闪到一棵大树背后。

垂下眼眸，她开始回想第一世。心中不可能没有恨的，任谁一腔爱意错付，都会恨不得给当初愚蠢的自己两巴掌，好把那份恋爱脑拍散。但更恨的，是那个最后背叛自己的秦砚苏，正是因为这样一份背叛，让她最美好的暗恋蒙尘，让她变成秦砚苏与慕凌霜感情路上可笑可怜的插曲。

她想起皑皑白雪之上，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模样，想到他与她迎面碰到，施施然行礼后擦肩而过的情景，想到他身上的清苦竹香，想到那一次次毫无保留的吻……咦？狸栀蓦然一惊，她这是在想什么啊！打住打住！她想偏了！

她正打算挽尊，恶狠狠地回想秦砚苏种种罪过，腰间的弟子令牌忽然震动起来。狸栀拿出来一看，是秦砚苏发的，他说：“你在想我。”

狸栀一手扶着树干，忍不住抓挠了几下。实在是……太丢脸了。自己肯定是被这男人的皮相所迷惑，软化了对他的态度。这可不行，之前受了那么多世心魔之苦，还被劈了一十九次雷劫，怎么可以将始作俑者轻轻放过？

狸栀担心对方以为测试结束了过来找她，连忙说：“等等，等等，我们再试一次别的情绪。”

秦砚苏回复得很快：“好。”

这一回，狸栀屏息凝神，注意力集中，但是说也奇怪，虽然将每个细节都回忆出来，可是她心中却空荡荡的，没有那种预想中对秦砚苏的恨意。

她挫败地睁开眼。

秦砚苏适时发来一条消息：“你还是在想我。”

狸栀狠狠捶了树干一下，这次连挠树干都不想挠了。

狸栀问太一：虽然说聪明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是以你的角度来看，我是不是又有点喜欢他啦？

太一听到这种有关爱与不爱，喜欢与不喜欢之类的问题，就觉得头大，它只是一块玉哎，玉甚至都不分性别的，它其实很不能理解这些感情。太一现在学了个新方法，一旦涉及情情爱爱的事，就往它看过的言情小说上套，于是，它很快得出一个结论：小狸栀，太多的身体接触会让一对男女轻易产生好感，我觉得你最近和秦砚苏接触太多了，保持一点距离，你那颗冷酷的心又会回来啦。

狸栀无语：冷酷的心……你还真会形容啊。又土又带感的。

但是细细一想，太一说得不无道理。如今秦砚苏对自己的确很好，这种好会让人迷失方向，以为以后也会这样。实际上，在第一世的时候，狸栀出于少女特有的矜持，没有太过主动与他接触，但一年多来，可以感受到秦砚苏虽然对她冷冰冰，但是狸栀有时候真有事情找到他，他却从来不会推脱，而是很耐心地帮她解决问题。因为自己是和他最亲近的人之一，所以狸栀就理所应当地将这份耐心当做了喜欢。

可是一年之后，等慕凌霜拜入蓬莱，作为他们师门最小的师妹，慕凌霜与秦砚苏的互动可比自己多得多，有时候狸栀还会见到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慕凌霜笑得开心，秦砚苏就算没有笑，也是一副很包容的样子。任谁见到了，都会觉得这两人是一对金童玉女。

果然是有对比才有伤害啊。狸栀算了算时间，慕凌霜还要有好一段日子才会出现，不由蹙起眉，暗自决定在这段时间里，自己一定要清醒。如果在同一个地方再跌倒一次，她都会看不起自己。这回，她会睁大眼睛，好好看清爱与不爱的差别。反正心魔已经出现，这次如果不能成功，大不了从头开始。

手上的弟子令牌又是一震，这次秦砚苏说的却是：“你在难过？”

狸栀手忙脚乱将肩膀上的鸽子挥开，这小家伙简直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细作，自己现在心情的变化都被它老老实实地传递给秦砚苏了。

秦砚苏看见狸栀所在的那棵树后有灵鸽飞出，知道测试结束了。

他细细回想刚刚那种特殊的心意相通的体验，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明明是传达思念，却觉得那么苦涩和绝望呢？而最后，明明是难过，为什么又透露出释然？师妹她，刚刚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绕过大树，少女抱膝坐在地上，表情怔怔。

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要问，现在却觉得没那么重要了。他的师妹有很多的秘密，他知道，可是如果她不想说，他就可以假装自己没发现。

少女抬头，猫儿一般的眼看着他，说：“这是什么破鸽子，传递心情一点也不准，我们把它宰了吃掉吧。”

秦砚苏知道她是心情不好，故意找理由发泄，也就顺着她，说：“炖红枣枸杞还是炖三七？”

狸栀气呼呼地一偏脑袋：“红烧，麻辣。”

两只鸽子懵懵懂懂，被狸栀挥开的那只还跃跃欲试，想要重新站到狸栀肩膀上。

秦砚苏好笑地蹲下身，平视这个正在发脾气的小姑娘，问：“和我一起修行，还是一个人回去睡觉？”

狸栀摇头，故意和他反着来：“都不要！要么和你一起睡觉，要么一个人回去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