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知道狸栀去了哪里，可是上京城的最后期限已经迫在眉睫。

将军说：“你的父母间接逼死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也化作厉鬼杀了你的父母。这笔账牵扯不清，你与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在一起了，还是忘了她吧。”

秦砚苏闭门不出一整日，第二天，少年仿佛一夜长大，原本只是因为乖巧而产生的稳重感，如今已深深刻进骨子里。

他一言不发，随着将军的车马一同进了京。

马蹄声声，带着他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转眼又是十二年春秋。

将军年事已高，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想要收回失地。

可是好不容易得回来的圣宠，他不可能轻易放弃。

于是，在秦砚苏多次自荐后，将军还是同意了，让秦砚苏替他前往边关，完成未了的心愿，而自己坐镇后方，给秦砚苏提供最可靠的保障。

边关条件恶劣，秦砚苏作为江南人，一开始是很不适应的，可是如今已十多年，边关可以说是他的第二个家。

他从一个柔软的少年成长为叱咤沙场的将军，其中的努力和付出，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如今，京城里派系斗争愈发激烈，具体表现在，秦砚苏遇到的刺杀越来越频繁了。

“将军，那里有个……人？”一行人骑马走在黄沙漫天的沙漠里，此时却有人眼尖，突然叫出声来。

确切的说那可能是个尸体，因为已经有一半的身子被埋在沙中，另一半也毫无声息。

秦砚苏示意手下人前去查看：“看看有没有死。”

这种事情他们一路走来已经做过十多次了——没死就给口水喝，死了就翻一下身上有没有什么能看出身份的物件。

他们现在正在寻找一波被打散的军队，一路上的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至关重要的线索。

被派过去的人拨开对方的头发，想要去探呼吸，却一下子愣住了。

好半晌，才忍不住说：“好……好漂亮！”

秦砚苏不悦地皱起了眉。

边关艰苦，这些士兵官兵趁着休假也会去附近镇子上饮酒作乐，他也能理解，可现在是想那些的时候吗？

秦砚苏缓步走过去，道：“我们现在有要事在身，这人还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美丽的少女头发如海藻一般散开在沙漠中，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一点也看不出曾在沙漠行走过的痕迹。她的嘴唇娇艳，如二月最美的桃花。她合着双眼静静沉睡，漂亮得仿佛一幅画。

“小狸妹妹……”秦砚苏喃喃开口，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去探查之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回答道：“还活着。真奇怪，就她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还活着啊。

秦砚苏得了准信，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狸栀消失后，秦砚苏谢绝了老将军为他做的好几桩媒，毫无例外，他全部拒绝了。

反正这里离京城遥远，老将军也鞭长莫及。

老将军一开始以为，他不过是少年意气，拖个一两次就不会再拒绝了。可谁知这一拖就拖了十多年。

秦砚苏有时也会想，自己这样，不过像无根的浮萍，漂泊于世间，没有父母相伴，没有爱人扶持，更没有子嗣承欢膝下。

他这样一个孤独的人，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可如今再次重见故人，他那颗原以为已经死寂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

不，不对！

若说第一反应是激动和惊喜，那么如今他也冷静下来。

小狸妹妹与他相差两岁，这个少女看上去也不过二八年纪，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小狸妹妹。

想到这里，秦砚苏眸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不知道是谁那么神通广大，居然能探听他过去的事情，甚至找出这么一个容貌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少女出现得蹊跷，应该手起刀落，以绝后患。

可是对着她那副和狸栀相同的面貌，饶是秦砚苏多年来练就了一副钢铁心肠，却也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刀。

罢了！

他长叹一声，吩咐：“把人带上。”

那个奉命探查的官兵领了命，就弯下身子，想要将人抱起。

谁知此刻，却从旁伸出一只手，一把拦住他。

秦砚苏淡淡地说：“还是我来吧。”

今日他所带的都是他的亲信，大家平时相处融洽，对彼此的性格也很了解。但是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到秦砚苏如此失态的样子，不由愣了一下，就连手上的动作也变慢了。

然后，所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将军，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漂亮得像是妖精的少女亲自抱了起来。

有人瞠目结舌，脱口而出：“将军，这……”

“无妨，我们按照既定计划行事。”秦砚苏一边说着，一边将少女轻轻放到马背上。

马儿如有灵性，只是温柔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就乖乖站着不动了。

秦砚苏也翻身上马。

少女衣着狼狈，却依旧有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自身上传来。

这香气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和十三年前中元节那次的香气重叠在一起。

难道真的有人，能够一模一样地扮演另一个人吗？

秦砚苏突然想到，当年他血气方刚，冲动之下吻了狸栀，那时狸栀到底在哭什么？

秦砚苏闭了闭眼，将杂念排除在外。如今，这不过是个和小狸妹妹长相一样的居心叵测之人，他没必要想太多。

之后，他们也没有寻找太久，就有另一个队伍放出烟火，示意已经找到了那支敌军小队。

敌军小队的人都恨得牙痒痒，这些人如此有恃无恐，那是笃定了他们国力衰弱，此时又失了主将成了乱兵，根本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所以明目张胆放信号。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一只被打散的军队，崩溃的不但是队形，还有军心。被秦砚苏一行人团团围住，僵持一会儿后就丢盔弃甲跪在地上直呼救命了。

秦砚苏却无心关注战局。

他在一干将士或是惊异，或是了然的眼神中，将少女带回自己的军帐中，并且命令守在门口的士兵各自退出百步。

等狸栀悠悠转醒，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砚苏哥哥！”

“你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