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峰上，大殿之中。

储明道君捏着令牌，惊讶地挑起眉，难以置信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有好事之人还用留影球，记录下来那戒律堂弟子与狸栀同行的画面。

一个身着黑袍，古板无趣，一个身姿轻盈，明艳灵动。两人并肩走一块儿，居然还有反差萌。

储明道君捋了捋白胡须，眯着眼，看那画面中默默走着的戒律堂弟子。

这身形，这走路方式，还真眼熟……

徒弟长大了呀。

秦砚苏被师父传唤，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储明道君看着他，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样子，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你想找道侣了？”

秦砚苏知他师父性子素来跳脱，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据实以答：“并无此意。”

储明道君不解：“那你为何要招惹人家小姑娘？”

秦砚苏怔了怔，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最近接触的，又有可能被误会的，也只有一个人了。他暗叹一声谣言猛于虎，随即将事情的始末一一道来。

储明道君听他一来就否认，八卦之心已散去了大半，再听秦砚苏说到后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逆徒，你居然想要个师妹！你可知道为师相貌原本也是个翩翩美少年，就是收你为徒后，为了让你心中不膈应才修改了容貌，变成如今白发长须的老头子！眼看你就快结丹，之后又能恢复成俊朗美男，再也不用管你，你居然又想给我找个小祖宗？”

秦砚苏低着头，一声不响挨师父骂。

楚明道君说到兴起处，口沫横飞，却不防一柄折扇自身侧斜斜飞出，照着他的头狠狠打来。打得虽狠，却没半点修为掺在其中，纯粹是走凡间武学路子。

储明道君“哎呦”一声被打中，突然变成个锯嘴的葫芦，话都不敢讲了。

从里屋走出一个身着绿衣的白发老太太，那柄折扇在空中飞了半圈，就乖乖回到她手中。

秦砚苏恭敬行礼：“师娘。”

老太太点点头：“乖。”随后矛头指向储明道君：“当初明明是你说的，化成老头子又有褶皱又有白须，符合人参精的审美，怎么转过头来说是砚苏的错了？哼，你就是看他老实好欺负。”

储明道君被揪着胡子，忍不住“哎哎”叫，委屈地说：“凤凤，这个逆徒先是被传包养了个外门女弟子，现在又说要我再收个徒弟，存心想气死我。”

桑凤怒目圆瞪：“我不是叫你少看一些门派八卦吗？你看砚苏的样子，哪里像是会与女孩子相处？如果他那么开窍，你我怕是早就连徒孙都有了。”

接下来是夫妻二人胡搅蛮缠的撒狗粮时间，秦砚苏默默退了出来。

他打开弟子令牌，果不其然，都是师父说到的那些传言。

秦砚苏微微蹙眉，只不过是单纯同行，居然会被传成这样？他天赋异禀，却不善与人亲近，故而将这一切都怪在自己考虑不周上。

也不知那么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听了那些风言风语，会不会伤心无助？

想到这，他心中隐隐烦躁，想即刻将造谣者查出来，又恼怒自己之前的大意。

体内的怪物感受到了秦砚苏心绪的变化，试探着动了动，一阵热流瞬间运转过七经八脉，他全身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就在即将失控之际，他那滚烫的手指无意碰到令牌上缀着的冰玉，一点清凉让他瞬间清醒。

他这是在干什么？

闭上眼深深呼吸，那股邪火慢慢降了下去。体内的怪物没了养分，又蛰伏了回去。

他定了定神，想关掉令牌上的内容，一条紧跟其后的文章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是我不能戒掉的律》。

这又是什么，怎么好像又和戒律堂扯上关系了？

他点开来看，这篇简单粗暴，直按什么都没说，上来就放了个留影。

暧昧模糊，语焉不详的对话传出，秦砚苏先是不解，随即俊脸涨红，连忙关掉它，扶额眼皮直跳。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时身处其中还不觉得有什么，怎么混着留影里的衣料摩擦声和喘息声，看着就那么不正经！

他并不热衷于看门派八卦，因此相关的功能是被关掉的。如今点出来一看，更加坚信了这些都是浪费时间的垃圾信息。

漠然地将它们统统拉黑，秦砚苏决定以后再也不开启这个功能。

转念一想，这两日并没听到戒律堂其他人讨论此事，可见大家也都对这些八卦不屑一顾。秦砚苏大感欣慰：真好，看来大家的心性又长进了。

殊不知戒律堂众人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他们相互之间共事多年，哪怕留影球上秦砚苏只出现了短暂的几秒，他们也能一眼认出来。

这两日大家看似平静，实际上内心早就掀起惊涛骇浪——没想到啊没想到，说好的高岭之花不近女色呢？这玩起来比谁都猛啊！

害怕，不敢说话，不敢说话。

秦砚苏之后并没主动和狸栀提及这些乱编的内容，以免两人尴尬。何况，他看狸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想来并不在意，自己又何必作小家子态，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呢？只是自己以后多多注意就是了。

于是，两人就和往常一样，由秦砚苏引导着她学习。

这几日的修行有些枯燥，秦砚苏坚持认为画符需要多练，于是每次只将黄纸朱砂往她面前一放，就自个入定去了。

狸栀百无聊赖，反正闲着没事，她干脆认认真真温习了一遍画符，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迟滞，与前几日判若两人。

经过那么多世，她对体内灵力的把控已经到达了相当精准的地步：每当需要灵力的时侯，她就会让体内那只懒洋洋的大胖鱼动一动，一方面是为了吐故纳新，自外吸收灵气，一方面又计算着体内消耗的灵力，让它刚好和吸收的灵气持平。

总而言之，只要不在体内累积灵气，就不会突破。只有修为停滞，不到筑基，她才安心。

那本《万符详解》虽然涉及了很多符，但大部分是初级和中级的，对她来说易如反掌。所以她现在画的，大多数是内门弟子才会的高级符。

画了几百张后，狸栀把符往怀中一揣，衣服立刻变得鼓囊囊的。她皱了皱眉，只觉得这造型着实难看了，但她如今不过是个外门，并没有内门配备的可以当储藏袋的乾坤葫芦。

“真麻烦。”狸栀喃喃自语，想了想，又画了张压缩符，打算将所有符给收进来。

符画成后，她将它放到那一摞厚厚的符纸之上，心念一动，所有符纸凭空消失，只剩那张压缩符飘在半空，被狸栀被一把扯下，握在手中。

她刚露出个满意的笑，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猛地回头，秦砚苏已从修行状态中退出，此刻一双星眸静静锁住她，眼中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