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窃取过那个女孩儿的一身气运。

所以，鉴真冥冥中，对于她，有对比其他人都要更密切的感知。

而在几次接触中。

他竟察觉不到那份感知了。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小女孩儿身上，承载着另一份完全陌生的魂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孩子了。

换魂之术，普通人兴许难以相信，但承袭了天一门正统的鉴真很快就接受了。

天一门曾经也有类似术法，只不过此术颇为邪恶，而且非常凶险，代价颇大，成功率极低，早在千年前便被列入了禁术一项，只是被当成了个历史，才在门内传记中有过寥寥记载，个中细节其实早已被销毁。

然而鉴真这一辈子，为了寻求自身与世界的真实，走过广阔疆域，阅览过无数古籍。

而且他为达目的向来百无禁忌，哪怕是师门不允许研习的禁术，他也曾偷偷研究过。

不得不说，这方面，他确实是个世所罕见的天才。

随着时间的流逝，竟真叫他琢磨出一些门道来。

这种换魂之术，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

但其实他并不看好，所以一直未曾尝试。

因为他觉得，所有术士的天赋，都是镌刻在灵魂中的，自己的时空之眼也当如此。

换魂之术，只是换了具躯壳而已。

他哪怕冒着死亡的危险，花费极大代价成功了，灵魂中的病根依旧无法祛除，他的境况依旧无法改变。

所以，鉴真虽然早就研究过换魂之术，但却一直没有用过。

如今看见这齐氏小姑娘的现状，令他自然联想到了这方面，所以接受度极高。

莫非这个世上，除了他鉴真以外，还有其余人能施展此术？有人对她换过魂？

亦或者说，是上次的意外导致对方变成了这样？就像他自上次意外后遭到反噬，开始做“长梦”了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

原本的齐漪，究竟去哪儿了？

所谓换魂，当然是互相交换。

让原有的魂力有新的载体，否则，新来的魂力，是很难竞争过原有魂力的。

二者的相似性越高，成功率也就越高。

鉴真思量间，忽然想到，自己能到那个世界成为徐真。

那莫非，原本的齐漪，也到了那个世界？

这个念头，才是让他真正陷入绝望的根源。

若是还在这个世界，那他无论想尽什么办法，都一定会找到那个小丫头，将那份天赋钥匙夺取过来。

可若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却是鞭长莫及。

鉴真甚至不能分辨，那个世界究竟是否真实存在，还是，那只是他做的又一个“真实”的疯梦。

鉴真在齐阀大小姐成长的过程中，时不时就会到她身边窥探一二。

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她逐渐成为世人口中的废物。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那具身体的一身气运，从出生就全都被夺走了，注定她修行坎坷。

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想必活不过几天就会夭折。

可这位出身实在是太好，她是齐氏嫡系子弟，成长于齐氏气运所笼罩下的西北大地，她的父亲齐正阳，影响力更是强盛至极。

有形无形的，帮她避过了不少劫难。

不出意外，她哪怕再不成气候，但也能在齐氏的保护下，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鉴真渐渐心灰意冷。

因为之前窃取的气运量实在庞大，他的魂力已经无法再承载更多，所以也无法再转窃他人。

他被套死在了齐漪这一棵树上。

鉴真自恃天才，这一生都在与命运斗争，却每每败于造化弄人。

这些年来，结合所知所学，其实他已经研究出了如何成功剥离对方天赋的方法。

成功的最后一枚钥匙，眼见就能拿到。

哪知，却找不到人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听说了一个消息。

那个在天启学院学习的齐阀大小姐，好像突然开窍了，有了些可喜的变化。

不死心的鉴真，再度潜伏到了她身侧暗中观察。

终于，他确定，那个原来的她，回来了。

会发生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原本在这具身体里的魂力暴毙了。

不伤及肉身，但魂力暴毙。

这种状况也比较少见。

更重要的是，鉴真这才知道，原来只要这身体里鸠占鹊巢的魂力死了，原来的那个孩子就能回来？！

他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二者之间，冥冥中有一种联系从未斩断，又或许与对方那古怪的天赋有关。

但总之，她回来了！

这实在是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他的希望又回来了。

自齐漪回来后，他这边也发生了点变化，他再未做过那个叫“徐真”的“长梦”。

两人当初因为双方术法发生碰撞导致意外，使得他们几乎同时到了另一个“世界”。

如今又几乎同时回归。

这样的“巧合”令鉴真更加确信，这就是当年那个小孩儿。

……

树下，苍老的鉴真看着这一男一女，激动得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世挣扎，毕生夙愿，终于要达成了。

待他将天赋窃取过来占为己有后，再用换魂之术将自己与那红瞳少年交换。

双重保险。

从此，他可获得新生，真实地活着。

鉴真背后隐有月光如水波纹般一闪而逝，灵力丝丝缕缕地汇入指尖。

他本就垂老，又身负重伤，这样不遗余力的做法，无疑会加速肉身的破败。

不过他此刻却全然不顾这些，几乎倾尽全力地从齐漪身上抽取着那象征着魂力天赋的红丝。

两具身体间，逐渐建立起一种更密切的联系。

就像当初他窃取对方气运时一样。

渐渐的，红丝末端，有一缕金光从齐漪身体里露了头，正缓缓被拔出来。

鉴真见此大喜。

这方法果然有效！

快了，很快他就要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时，地上女人的尸体忽然动了。

她五指如电，精准抓住了鉴真的手腕，如铁钳般死死勒住。

做完这一切，女人忽然睁开眼睛，如溺水的鱼儿般大口喘息了一声。

连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每次起伏，都有一股充沛至极的治愈之力，自丹田往四肢百骸泉涌。

随着这股力量的浸润，女人如风中残烛般几乎已经灭了的生命之火，又“噗呲”一下迅速点燃，甚至在几个呼吸间，便燃烧得比之前更为壮阔了。

先前所受的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这、这是——”鉴真瞳孔一缩，“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