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漪就这样，被护卫着送回了金昭城。

来时是一军统帅，手握大权。

去时，却像是被保护得极好的一只金丝雀。

所有人都对齐正阳这样的决策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样的事儿，对比整个西北局势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

因为这次，谁也不知道齐总督竟暗中亲赴前线，联合明面上的陈少帅和小姐他们下了埋伏，将沙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经此一役，沙族元气大伤，再次退回西域，怕是又得有段日子不能作乱了。

……

齐漪回程坐的火车，所以速度极快。

几乎是第二日，便到了金昭城的总督府。

到达金昭城总督府后，看护她的，变成了几个血鹰堂的高手。

只不过，高手隐在暗处，众人谁都不知晓。

他们只道总督爱护这眼珠子似的宝贝女儿，在这关键时刻还专门遣兵护送她回来。

但齐漪却清楚。

但凡她敢擅出府邸，便一定会遭到拦截。

敖子平也再无消息，电话打不出去，连熊熊都被提前送去了齐氏的训鹰所。

眼下情况，她相当于被变相软禁了。

齐漪回到府上，便开始装病不出，闭门谢客。

实际上，她哪怕不这样做，齐正阳定也安排好了，让她无法见到外面的人。

她主动这样，反而是自己全了自己的颜面。

……

至于蓝州那边，战事没多久便平息了下来。

齐正阳却并未第一时间回来。

他在那龙窟附近逗留了许久，派出了大量兵力在附近搜寻，像是在找什么人。

终于，某日清晨。

有侦察兵急入他的营帐，似乎带回了什么消息。

很快，这位齐总督便悄然带了一支队伍，轻装简从，极速跋涉，离开了军营。

望日崖上，有一银发老者背对山径，盘膝而坐，望着远处泛着晨曦雾气的丛林。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神色专注。

虽发丝银白，背脊佝偻，看起来颇有些老态。

但若从正脸看去，又觉得此人似乎没那么衰老。

这是一个气质的很矛盾的人。

在他身后，有一个中年妇女，眸色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田儿，你还要拦我到几时？”老人望着日出的方向，忽然出声道。

他的声线也很奇怪，似年轻似苍老。

“您一定要去找她吗？”那妇人眸光微湿，痴痴看着老人背影，哀求般低声道。

若齐漪到此，一定会感到诧异。

因为这妇人她认识，正是她那位颇有些功夫底子的三婶，田雨。

田雨自嫁入齐家后，便不问世事，是真正淡薄之人。

谁曾想，她还能露出如此表情。

瞧当下情形，她似乎和当年那位疯老道鉴真，还有些渊源。

“当年你听我的话，嫁入齐氏，帮我守着那个娃娃，是我欠你一报。”鉴真没有回头，却低低叹了一声，“这次我听你之言，在此驻足三日，便是还你一报。世间因果，便是一报还一报。自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你且退了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田雨听完，泪水终于涌出眼眶。

“您不欠我的，当年若没有您，我一介孤女，早已死在荒原上。”

自那之后，她跟在了这位身边一段时日。

那时，鉴真还没有眼下如此老态。

他高大挺拔，除了偶尔疯癫一下以外，多数时候，都比较正常。

这人强大又博学，不发疯时，情绪稳定得不像话。

他教她修行，教她在世间生存的道理，教了她很多很多，但却从不收她为徒。

田雨便是这样，从这个乱世的地狱里被他捡起来了，在最美的年华里，过了一段漂泊而又踏实的时光。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才像是活人过的日子，竟是她人生中，罕有的快乐。

虽然年龄隔着巨大的差距，但她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便会情不自禁地追逐那人的背影。

只是自那件事后，一切都变了。

她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环境变化，也许是一个人待久了，也许是随着年龄和修为的增长，她逐渐堪破了许多事，也逐渐放下了一些心结。

但眼前这人，显然是还未放下。

他向来是如此固执的一个人。

所以田雨在一得到那个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她此举，看似是帮了齐漪。

实际上，她真正为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从很多年前，她还懵懂地跟在此人身边时，田雨便觉得，他像是一座随时会崩塌的巍峨高山。

他的许多所作所为，都像是在玩火。

而这场火，终会烧到自身，最终焚灭一切。

饶是田雨如今的心态，比之当年要淡泊许多，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但她唯一不愿，看见他有事。

不管多年未见，田雨在此见到日思夜想的这个人，情绪是何等波澜丛生。

对面那个盘膝端坐之人，依旧是云淡风轻。

如以往那样，他只要不发疯的时候，就像是个真正的方外神仙一般，万事万物不过眼，情绪稳定得可怕。

“走吧，田儿。”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挥了下，“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最后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累了，又垂下脑袋，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田雨见这情形，并不感到意外。

反而是往前一步步走近。

她一直守在这儿，便是在等这样的机会。

田雨擦掉眼角湿润，神色瞬间比之前要平静许多。

然而，她才要接近那老者身后。

便听见后方有上山的脚步声传来。

田雨面色一变，知道一定是找他的人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可他眼下这状态——

田雨咬了下唇，单手抓住鉴真肩膀，便要待他去崖下避一避。

就在这时，一道颇有威严的熟悉声音乍然响起：“你要带这老疯子去哪儿？”

田雨手臂一抖。

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觉眼前一阵蓝紫色电光闪过。

她若要避开，倒是来得及。

但如此一来，必会让她身边这人暴露在来人的攻势之下。

田雨不得不转身，正面挡下了这风雷一击。

“嘭！”实打实硬碰硬的一击。

不愧是八阶武尊，哪怕重伤未愈，还能有如此威势。

田雨纵擅长防御，但也吃了个大亏，全身发麻，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她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二、哥……”田雨抬眼看着来人，哀声道，“你现在不能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