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需要陆垚格外训练，张铭之他们出早操跟侯府大同小异，强度一点都不低。陆稼轩今天一点都没有偷懒，全都实打实一点都没有惜力地完成了，累得早饭都吃不下。

霍明端也累得眼冒金星，后面劈杀的几组动作他识时务地没跟下去，一个人跑步去了。

这一片以河为界，河这边是他们的地盘，只院子附近稍微修整了一下，离院子十丈开外的草地上遍地都是火烧过的痕迹。这些地准备来年种豆子种绵花的，张铭之说过，翻过年就集中人手翻地，把草根子耙出来再烧一遍就可以播种了。他一边跑一边畅想来年夏天遍地庄稼的场景，心里美滋滋的。

河那边，过了桥，也是大片荒草地。最近他们跑得勤，人和车马所过之处路面光溜溜的，没有走到的地方一地枯草茎子，泾渭分明。这边离村庄比较远，庄户人家到这边开荒的不多，零星开出来的荒地上稀稀拉拉出了几点麦苗，瘦弱得很。

为什么不在这边也开些荒地出来呢？霍明端边跑边思索，这边荒草这么多，土壤应该不算贫瘠。又靠近水源，离院子也不远，还能开垦连成片，比院子旁边的地面积可大多了。

等会儿问问张铭之去。

霍明端跑了大半个时辰，少说也跑了十里多路，把这附近都转了一遍，心里有了数，这才慢悠悠往回走。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早饭，一桶熬得粘稠的小米粥，大桌上放了两个大竹筐，一筐装的二和面的馒头，一筐是掺了野菜的窝窝头，还有一盆咸鱼干，汉子们舀一竹筒粥，拿两个窝窝头随便找个地儿蹲下来就大口吃着，狼吞虎咽的。

霍明端的小桌上摆的是白面大馒头和两个大肉包，两碗俨稠的白米粥，两碟小菜，一碟香煎小鱼干一碟风干兔子肉，盐津津的十分开胃。霍明端拿了个馒头，掰开把小鱼干放进去，大口吃了起来。他吃得香甜，生生让陆稼轩看饿了，学着他的样子掰了半个馒头吃了。

他们两个人吃得斯文，速度却是不慢，等汉子们放下了竹筒，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吃完收拾好，等张铭之整理好行李就可以出发了。

张铭之要去给苏钰送年礼，尽管霍明端一再说不用破费，他还是带上了不少礼物，装了满满两大筐，还有一大桶——鱼。

“这是什么鱼啊，这么老长的？”陆稼轩的车大，三个人就都上了他的车，霍明端看着高高的木桶很好奇，就凑过去看。这鱼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竟然长到两尺多长，尾巴红彤彤的。

“这是鲤鱼，红鲤鱼，就是鲤鱼跳龙门的那个鲤鱼。你们两个郎君将来要考举业的，这个好兆头当然要送给你们了。”张铭之略低头看一眼，笑了。

“张叔，有心了。”

陆稼轩对筐子最上面的竹筒很感兴趣，拿过来打开竹节看了一眼，眼睛都瞪大了，看着张铭之好半天才挤出声音：“张叔你还真把黑枸杞拿出来了？不是叫你给庄里弟兄们补身子么？”

张铭之一笑。“这是挑过了的好的。侯爷年轻的时候镇守边关，和咱们这些大老粗同吃同住的，身子也亏了，送些给侯爷补身子正好。东家待我们比亲人还好，我们没什么可报答的，这一点小心意，你们不嫌弃就好。”

满脸络腮胡子的莽汉，心思却这么细腻，说话也和气，霍明端从小到大见过的男子不多，说话这么和气的，除了先生就只他一个。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敬先生如父，先生待他如子，这些可以理解，可张铭之和他家和他，说破天也只是合作伙伴关系，他们是靠劳力吃饭的，实在不必如此客气的。

“张叔你太客气了，等回家了姨娘看到会说我不懂事的。你们过日子不容易，怎么能让你们这么破费呢？”

“小郎君这说的哪里的话。东家慈心，我们在山里，吃的住的，哪一样比庄子上的人差了？东家还给我们姊妹亲人撑腰，无偿收留她们，这份恩德......”张铭之哽咽了一下，擦了把脸，笑了，“不说这些了，我这次来，还有点事想跟东家商量，两位郎君帮我参谋参谋成么？”

“什么事？张叔你尽管说来。”

“是啊，张叔，你说吧。”

“就茶种啊，我想着咱们都没种过茶，东家又不容易出庄子，我想着啊，能不能先开一小块地先把苗育出来，等苗长大一点再移栽到茶园里，就跟咱们种稻子育秧苗一样？”

陆稼轩皱眉沉思。

霍明端挠挠头，想了想点点头。“我觉得可行。我们家菜园子里种白菜青菜，都是先育秧，等菜秧子长大了再一棵棵移到菜畦上栽的。”

陆稼轩终于点头。“我家大棚寒瓜也是这么种出来的。可行不可行的，问一问舒姨不就知道了？”

霍明端听了大笑起来，拍拍陆稼轩的肩膀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若问姨娘，她必定说‘照你想的去试呗，不放心就每种方法都试一遍’。”

张铭之挑眉，东家竟然是这样的么？不过他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还有一事。”

“哦？”陆稼轩挑眉。

“何事？”霍明端兴致勃勃。

“我们院子你们看过了吧，觉得如何？”

“小了些，不是说等春天农忙过了，就再盖几套院子么？”

霍明端皱眉想了会儿。“嘶，我今早跑步的时候量过，从山脚到河边，最宽处也不过十一二丈，要防着下雨山上的雨水冲刷下来，还要防着雨大河水漫上来，院子进深不能太大，最多一进院子就差不多了。再建只能往两旁延伸着建，为了安全计，女娘们的院子要建在中间点。”

张铭之听得连连点头，一拍大腿》“照啊，就是这个，我也想着再建院子就接着西墙建。就是愁啊，往西接出去少说点要接十几丈，木料啊、石头啊、砖坯啊要用到的料太多了。”

“这个还好，只要计算得当，就能用最少的料盖最大的房。”霍明端摆手，“张叔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院子要是全建起来，占地少说得有十来亩地了，我们河对面那一片儿都是荒着的，少东家早上肯定看过了，那片土地黑黝黝的很肥沃的，我们......”

“你想去开荒对吗？”霍明端说着两手一拍，笑了，“我早上还想着要是把那片地开出来多好啊，你们一推院门就能看到一片绿色的庄稼，多赏心悦目啊。”

“你们有那么多时间吗？”陆稼轩皱起了眉，掰着手指头给他们算，“翻过年初几的你们就要开始育苗，要照顾树苗，要整地、开墒，你们开的这三座山翻地可是个大工程，一个月两个月都未必能弄得好。弄好了要移栽树苗，要侍弄它长大，要花的精力多着呢。还要盖房子、种藕、建养鸡场养猪场，这么多事情你们忙得过来吗？”

种茶可是头等大事，他们又没有种茶的经验，一切都要从头摸索着来。苏钰虽然能指导，可是她困在庄子里难出得来，若遇到病虫害之类的问题找她解决，耽误一两天可能虫害一大片，若她也不能解决那就糟了。所以能靠的只有他们自己，他们得时时精心照管这些宝贵的茶树苗，保证它们健康茁壮地长大，这些才是他们的立足之本。不管茶园先去开荒种田养鸡养鱼，这是本末倒置舍本逐末了。

张铭之低眉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陆稼轩，正色道：“多谢陆郎君提醒。种茶是头等大事，我们弟兄从未敢忘，也列了详细的排班表，从浸种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时时刻刻盯着不放，时时记录每一点变化，给以后种茶提供翔实的数据。这个东家早就跟我们说过，我们都准备好了，请郎君放心。”

陆稼轩脸红了。霍明端笑眯眯地拉了他的手，冲张铭之道谢：“张叔有心了，既如此我们也就放心了。”

张铭之哈哈大笑了起来。“两位郎君能这般替我们筹谋，该我说谢谢才是。某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可肯赏脸听一听？”

陆稼轩脸更红了，轻轻点头。霍明端笑：“张叔尽管说，我们洗耳恭听。”

“昨日我就想说了，只是我们山里没有纸笔不好张口。就是，明日便是除夕了，可否请两位郎君赏脸赐幅对联我们贴贴？”

霍明端看着陆稼轩笑眯眯地：“陆兄可肯赏脸赐下墨宝？”看陆稼轩没好气地瞪他，他便转头去看张铭之，“陆兄的字锋芒毕露自成一体，写字书画你找他准没错儿。”

陆稼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骂：“滑头，又想偷懒。”

霍明端理直气壮。“姨娘还想请你本字帖给她临摹呢，她嫌我的字太工整一笔一划像小学生。”

陆稼轩的注意力瞬间转移，拉了他的手问：“姨娘想练书法？你等会跟我回府，我房里收着好几本名家字帖，送姨娘练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