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一天，霍明阳累得不轻，饭也不想吃就回房睡去了。

苏钰拉着霍明端问回府的情况，霍明端一五一十细细说给她听了，听说三奶奶想让他们跪在院子石子路上拿捏他们，结果他们根本不搭茬，跪着行了礼便起身走了。苏钰不由得点头，拍拍霍明端的肩笑道：“就该这样，该尽的礼节咱们尽到就行了，咱们又不靠她过日子，不用看她脸色受她拿捏。”

“对了姨娘，我在坊市上看到有卖寒瓜的，卖得可贵了，还有人争着买，简直拿钱不当钱。我看那瓜还不如咱们瓜好呢，咱们能想个什么法子催着瓜早点成熟不？”

这个......

苏钰挠头。法子肯定有，打催熟剂就成，可她真的不擅长化学，想不出来怎么弄啊。“最好还是不用了，催熟的寒瓜口感不好。能买得起寒瓜的人肯定不缺钱，吃食最讲究口感了，咱们要让他们吃了还想吃，只要把他们胃口吊起来了，那卖什么价不随我们开吗，你说对不对？”

霍明端思索了一会儿，果断放弃。“那就等等。咱们家的寒瓜种得不多，不能败了口碑。”想着面前摆了座金山他却不能过去拿，他不由得深深地叹气。“本来我还想着明日去问问陆兄的，向他讨教一二的。想想还是算了，同行是冤家，不能为着这点蝇头小利坏了我们两家的关系。”

“哦呦，刚才说挣大钱，转眼就说蝇头小利，读书人的嘴啊，信不得呀信不得。”苏钰打趣他，看他要翻毛，赶紧转了话头，“不过你明天还是往承恩侯府去一趟，人家陆稼轩对咱们挺关照的，该送点年礼。再有你老师家，三节两寿的礼可不能少。”

桌上灯花突然爆了又爆，柳嬷嬷忙拿着竹剪过来剪灯芯，剪完又给灯碗加了油，等灯重新亮起来才笑眯眯地说：“灯花这么爆了又爆，近日必有喜事，好兆头呢。”

“嘿呦，借您吉言了。我啊，就等着喜事临门了。”苏钰说笑两句，又和霍明端盘算送这两家的年礼。

过年过节送礼什么的，你送过来我送过去的，苏钰最讨厌了。如今当了人家的老妈，再讨厌也得准备起来。反正家里东西有限，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尽力而为罢了。

霍明端倒没觉得麻烦，他兴致勃勃地盘算着，把苏钰准备的礼物挑挑拣拣，去掉了大半，除了必要的糖、糕外，承恩侯府只送了黄瓜和两套衣服，当然不是今天发福利那样的，都是修竹挑了好料子亲自做的，还在袖口领口用银线机绣了祥云、竹叶等图样，寻常看不出来，在阳光灯光下便能看出来银光闪闪的花纹了，精致得很呢。先生则多加了炖肉、蛋饺之类的。

“要不我让山茶做点鸡蛋糕带上吧？”苏钰看着年礼单子，只觉得太简薄了。霍明端想了一想，眼睛亮了：“行啊，让山茶快点做，要是他们吃着好了，咱家的生意又多了一样花色了。”

苏钰不由看了他一眼，笑骂一句“财迷”，起身出了客厅，在廊檐下大着嗓子喊了山茶一声。很快，山茶散着头发出来了，踢踏着鞋子跑过来。“姨娘怎么了？”

“快把鞋子穿好，当心冻着了。”苏钰听着鞋子拖在地上的声音急了，山茶忙刹住脚，蹲下来把鞋子穿好了，这才小跑了过来，一迭声问什么事。

“前些时教你做的鸡蛋糕还会做吗？”看山茶点头，苏钰松了口气，“没忘就好。你今晚受累做两锅出来，郎君等着明日送礼呢。”

山茶进门看了眼沙漏，才刚亥初，忙挽了头发笑道：“小事一桩，姨娘只管吩咐就是，怎的这样客气？”

苏钰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你现在可是家里赚钱的主力，白天就很辛苦了，哪好意思还耽误你休息。”

山茶打了个哈欠，看柳嬷嬷在泡茶，便过去倒了一碗喝了，觉得睡意稍减，揉了眼睛去了厨房。苏钰要过来给她帮忙，山茶摆手不肯，最后还是柳嬷嬷过去了才罢。

修竹今天难得休息得早，睡了会儿被厨房的动静吵醒，跑到窗前一看，厨房里灯火通明热闹得紧，她便忙回床上穿戴好了，拿帕子沾了茶水擦了擦脸，这才打开门出来了。

一开门，冷风便往领口袖口直灌，冻得修竹直打寒战，忙拢起袖子往厨房跑。一头扎进厨房，厨房里暖烘烘的，热气腾腾的，除了霍明阳，家里的人都在这儿了。

“嘿你可真有口福。”山茶看她进来，忙拉了她过去，从盘子里扎了块鸡蛋糕送她嘴里。

修竹还懵着，唇边被送了东西，下意识便张嘴接了。鸡蛋糕热乎乎的口感惊了她一跳，抿一口，满嘴香甜。“这是啥？”

“鸡蛋糕，怎么样，好吃吗？”山茶眼睛亮亮地看过来，修竹一激灵，下意识答道：“好吃。”看山茶眼巴巴的样子，又强调了一遍，“真的好吃。”

山茶重重吐了口气，抱着她欢呼一声：“成了！成了！”

修竹一抬眼，看到苏钰也笑眯眯的，脑子终于清明过来了，拉开山茶问：“是要做鸡蛋糕送礼吗？怎么不叫我？”

山茶叉了块鸡蛋糕自己吃了，砸吧着嘴品尝了好一会儿，觉得很满意，心里有了底，就开起了玩笑。“厨房可是我的地盘，你是要抢班夺权吗？”

修竹皱皱鼻子懒得理她，问着苏钰的确没她帮忙的了，便陪在苏钰身边。等下一炉鸡蛋糕烤好，帮着装进礼盒，和山茶一起收拾干净厨房，这才拉了山茶的手一起回房睡觉。

第二日一早，苏钰和柳嬷嬷打着灯笼去大棚挑着摘了黄瓜，拿细布一根根裹好装进礼盒，给霍明端带着。修竹也早早爬起来给他们煮了面条，侍候霍明端和山茶吃完，又送他们上车去城里，直到看不见了才打着灯笼回家。到家了还是闲不住，拿着零碎布头回房里忙活起来。

等吃过了早饭，修竹已经做了二三十个小荷包了。霍明阳看这些荷包小小的，还没婴儿拳头大，就问她这么小的荷包能装什么，修竹想都不想，回道：“压祟钱啊，一个铜板一粒糖，不多不少正正好。”

“咱们家也没这些人啊，做那么多荷包做什么？”

霍明阳还在那边小声嘀咕，苏钰进来听见了，怔了一会儿两手一拍，大笑了起来。“好好好，我就说有什么事儿没做，就是总也想不起来，就是这个！”

“可是要做这么多荷包干嘛呀？咱家就四个人，难不成一个人揣几个荷包啊？”

苏钰忍不住伸手点在她额上，叹气。“诶哟，你这么聪明的娃儿怎么突然脑子不转了？咱们家就你们四个娃娃，可山里还有十几个呢，人家拖家带口投奔咱们来了，大过年的，咱们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霍明阳这才恍然大悟，拍着手下笑：“还有咱们庄子里的小孩子，我看山茶昨天发花豆就发了半包，好多小孩儿呢。”说着又担心起来，“姨娘，咱们钱够吗？”

修竹抿着嘴笑，看柳嬷嬷端了碗糖果子进来，听霍明阳这话吃了一惊，把碗往桌上一放就拉了苏钰的胳臂，问是怎么了，出事了吗。苏钰便连说带笑把话说了，柳嬷嬷松了口气，拉起霍明阳的手拍了拍，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心实，这庄子里的孩子，装什么铜钱啊，装两块糖就很好了。再说，孩子们也不会都来，真装钱也没多少。”

“那就女孩子装一个大钱和六粒糖豆，男孩子就装两块糖。我看过了，这里的人挺重男轻女的，女孩子过得挺差的，我不喜欢。”

柳嬷嬷便夸霍明阳看事情仔细，苏钰也夸，夸她善于发现问题也善于解决问题，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夸得霍明阳小脸通红，心里美得冒泡。苏钰尤其夸她装荷包的法子好，既省了钱也表明了态度，也教人看看女孩子也是有人喜欢的。

霍明阳听了直点头，笑眯眯地：“我就是这样想的，咱们家女娘多，可咱家的日子，比谁家的差了？山茶姐姐多能干，会做那么多好吃的还会做生意，做生意还做得那么好！姨娘更不用说了，多少男子都不及你。还有修竹姐，会用缝纫机做那么多漂亮的衣服还能绣出那么多花样子，还能当大师傅教别人！放眼看看这临江城，谁家女娘们有我们家能干？咱家女娘们，哪一点比男子们差了？”

听她夸自己，修竹羞得脸通红。柳嬷嬷笑哈哈地，拍着她的手跟苏钰没命地夸她。“我家娘子真有志气！咱们家全靠姨娘努力打拼才有如今的好日子，娘子有这么好的母亲做榜样，将来一定比你姨娘还有出息！这叫什么、什么出蓝来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霍明阳肯定地说着，攥起小拳头，用力加深这个语气。

苏钰笑眯眯地添上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谁说女子不如男？”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哈哈哈的大笑声穿过窗棂，飘过院墙，传出去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