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一样的道理，不过当时苏钰心里是有把握的，只是这个已经不用再说了。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节日，只是这一次霍明阳没有再问“有人记得我们吗”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国公府连月饼都没有赐一个过来。

连日阴雨，旱了几个月的田地又陷入了一片汪洋中，庄子上的农户都在忙着排涝，原来求着盼着开江闸放水，现在提心吊胆生怕开江闸泄洪。人心惶惶，也没什么人有心思过节。

好歹是过节，苏钰早早拿了钱让仆妇去集市买些酒肉吃食，中秋这天给了仆妇们赏钱早早放她们归家，自己院中关起门来过节。

这段时间雨多，鱼很便宜，今天买的鱼是两条一尺半的草鱼，霍明阳一看就吵着要吃酸汤鱼，山茶闹着要吃水煮鱼，苏钰一看干脆一条一吃，省得她们闹腾。

霍明端捧着书看得认真，这些天下雨，哪里都去不了，他就在家认真读书练字，带着妹妹一起。这时候妹妹和丫头们闹翻了天，他也不为所动，沉浸在书本中。

苏钰还在惦记那座山，那山真的适合种茶，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妄想，过了这段时间，下次出府门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她叹口气，继续埋头片鱼片。

忙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总算把大餐忙完了，水煮鱼酸汤鱼酥炸小鱼干，清蒸仔鸡炖鸡蛋，还有卤鸭之类的熟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苏钰还特意买了一壶有名的绿蚁酒，准备奢侈一把尝尝这个时代的名酒。

结果酒一倒出来，苏钰差点吓吐了。这酒看着浑浊不清，上面还飘着一层细白的像蚂蚁一样的漂浮物，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闻起来有点酸败味，反正很倒胃口。当下也顾不上别的，赶紧盖上盖子扔一边去了。

第二天仆妇看着扔在角落里的酒直嚷着可惜了的，见苏钰不要，欢天喜地拿回家了，根本不管苏钰说的酒过期了的话。后来还特意拿了些果子来谢苏钰，说她家当家的第一次喝到这么昂贵的名酒，还说名酒就是名酒，滋味醇厚回味悠长，听得苏钰莫名其妙。

不过除了这些小插曲，她们的生活也够乏善可陈的。

好在中秋节过了没几天，陆稼轩过来拜访，院子里总算有了点生气。

陆稼轩是过来商量一起开发那座山的，他听说过那座山适合种茶后就惦记上了，和祖父商议过后，祖父也认为可行，于是他便找过来了。

陆稼轩提出，如果苏钰想要那座山，他可以出面把手续办下来，她钱不凑手，一应开山种茶需要的人工、物资、茶种、资金他都可以帮忙解决。

这可是天降馅饼的大好事，不过苏钰没有被砸晕，她很冷静地问陆稼轩。“你有开山种茶的所有条件，为什么要便宜我呢？”

她这么一说，在隔壁房间和山茶修竹一起偷听的霍明阳愣了，听起来好有道理哦，于是耳朵更加紧密地贴在墙上继续听。

陆稼轩很坦然地承认他有所有外在条件，但是，他没有种茶技术。

这么说苏钰就懂了，这个时代的茶基本上都是野茶，茶树都是山里悬崖边天生地长的，采摘不易，产量极低，所以茶叶价格极高，普通人家喝不起的。如果能种植茶树，将会大大增加茶叶的产量，赚取大笔钱财，所以他一知道苏钰出身茶乡立刻就惦记上了。

陆稼轩很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不过他解释，他家世代镇守边关，军中退下来的老兵无数，安置老兵是个大问题，尤其是那些残疾了的伤兵，并未完全丧失劳动能力，可回乡无人照顾生活很成问题，过得凄凉。

苏钰设计的轮椅给了他灵感，残缺的手和胳臂无法挽救，可断了的腿可以用轮椅代替着走路，总好过躺在床上等死。而如今这座山更是能解决一些人的生计，他的设想是，和苏钰合作，共同开发这座山，苏钰拥有这座山的所有权，但要帮他尽可能多地帮他安置这些老兵。

这山虽然不大，但五个山头连在一起，占地面积就很可观了。山上有灌木山下有水源，开山种茶是可行的，这点陆稼轩请教过他家庄上的老农，他是有把握的。而把荒山变成茶田需要很多人手，这些老兵就是最好的劳力。茶树从种下到长大能采收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些老兵的岗位就会安稳，不用担心没了生计。等茶叶能收成了，就能渐渐收回本了，这些老兵也掌握了种茶的技术，他们可以带徒弟开垦更多的茶园种更多的茶。

苏钰的财力有限，真要开山种茶可能连前期的投入都不够，而陆稼轩有充裕的资金充足的人手，他们联手所有难题迎刃而解，何乐而不为呢？

陆稼轩说起来滔滔不绝，苏钰也不得不感叹他太会算计。不过形势比人强，送上门的便宜她也不会拒绝。

“我教他们种茶可以，但是得签二十年长契，尤其前五年，不得离开茶山，不得消极怠工。”苏钰的条件很简单很直接，“要是五年后他们想离开，必得十倍退还这些年的薪酬总额，且离开两年内不得从事这一行，我要杜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可能。”

“你要他们签卖身契？”陆稼轩目瞪口呆，不得不跟苏钰解释，军户是不能随便入奴籍的。

苏钰莫名其妙。“我只是雇长工而已，要他们卖身契做什么？”

不是卖身契就行。陆稼轩转而问起，一般老兵35岁还乡，五年后他们都四十多了，到时候苏钰会不会嫌他们老把他们赶走。又或者说，如果茶山走上了正轨不需要这么些老师傅了她会怎么办？

这倒是个好问题。苏钰笑笑，解释说她就算要种茶，也不会一上去就把所有的山都开发出来，总要先捡最适合的开发出来，等总结了经验再开发其余的山头。种茶的技术她也没那么好，总要先实验了总结经验，这么一套算下来，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她是绝对不允许有人走人的。

如果真的不需要这么多人了，想走的可以拿补偿金走人，不想走的她就派他们出去教别人种茶去，总不会让他们吃白饭。

这么一说，陆稼轩也无话可说了。

双方达成一致，就先签了份合作草稿，等着天晴了找个日子让中人上门正是订契约，这桩合作才算正式开始。

等了两天，天还没放晴，陆稼轩接她们去邻县，把那座山买了下来，又当着里正和中人的面，和苏钰签了合作契约。

他的效率实在是高，苏钰还没反应过来呢，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看着手里的契约，苏钰不由感叹，她、她总算置下了产业了。

当着外人的面，苏钰还是能克制自己的，等回了自己的院子，苏钰就不再矜持了，抱着霍明阳又蹦又笑的，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激动。

霍明端和苏钰商量，要想合作顺利推进下去，她们就得想办法留在庄子上。虽然府里的人好像遗忘了她们的存在，但是保不齐哪一天就叫她们回去了，所以还是他回府一趟，跟大老爷讨个示下，最好让她们常住庄子上。

霍明端年纪虽小，考虑问题倒是周到。

苏钰也有这个担心，当下便拿了钱让仆妇找人送他回府。

刚送了霍明端到院门口，陆稼轩带着人过来了。听说霍明端要回府，陆稼轩说他正好明日回城，到时候一起，也方便些。

陆稼轩有马有马车，和他一起回城的确比雇车方便，苏钰便先谢过了他。又令仆妇赶紧采买些新鲜食材，准备做顿饭招待他。

陆稼轩也没客气，也没嫌她家饭食简陋，看上去吃得还挺开心的。

苏钰这才微微放了心。

饭后消食，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陆稼轩突然问苏钰，为什么执着于赚钱置地。

答案这不显而易见吗，没有钱，她们在庄子上想买点吃食都不能够呢，更遑论别的了。

“郎君是男子，文举不行还可以考武举，文武皆不成还可以做生意，可娘子是女子，将来总要嫁人的，我多给她准备点嫁妆，将来她嫁到别人家去，过日子也有底气，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怕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