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父怔住。

对啊，这不是一直以来他最想要的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堵的慌？

桑父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有点像他小时候跟父亲走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天恩啊，这钱还是放在你那边吧，现在骗子这么多，爸爸妈妈老了，放在身边多不安全。”桑父脑袋闹哄哄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只能顺着本能说话。

桑天恩听到他的话笑了一下，尽管她的肌肉是一个微笑的弧度，却让身边的言峥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悲伤。

这个认知让言峥感到震撼，桑天恩为什么要悲伤？

“爸，跟小姑姑借钱借到了吗？”桑天恩问了一个与之无关的问题。

桑父的身体一僵，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抓了抓，眼眸垂了下来。

像是预料般地，桑天恩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觉得自己跟你一点不像，除了这双眼睛，可到今天我才发现我们真的是父女，在某一方面出奇的一致。”

桑父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桑沐阳的脸色却变了。

“爸，你已经五十多岁了，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继续浪费时间精力金钱，真的值得吗？”

“你本来可以退休了，现在一大把年纪却还在辛苦工作，是因为谁？”

桑父的眼眶慢慢地红了，撇开自己的脸委屈道：“能不说了吗？”

“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你了。”桑天恩的脸沉了下来，“如果你还跟小姑姑来往，以后我对你只会是法律上的赡养义务。”

桑父愣住了：“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桑天恩冷冷道，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弟弟桑沐阳，“以后我也不会再管你，你是生或死都与我无关。”

桑沐阳呆呆地看着一脸冷酷的桑天恩，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要十几万的嫁妆，为什么就要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天恩，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可是你亲弟弟！”桑父掠过桑天恩对自己说的话，惊骇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话音刚落，就见桑天恩冰冷的眼眸转向了他，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咽了咽嗓子道，“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你不是最疼阳阳吗？”

“我说过，我累了。”桑天恩冷漠地说道。

“是不是刚刚钱的事情？阳阳还不快跟你姐道歉。”桑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站起身拉起儿子的手臂，“赶紧去跟你姐道歉，听见了没？”

桑沐阳紧抿了一下嘴唇，推搡着父亲：“你抓疼我了。”

“你姐从小最疼你，又是给你买车又是给你钱花，你为了一点嫁妆在这边闹腾半天，赶紧去跟你姐道歉。”桑父不依不饶。

蛮横地态度将桑沐阳惹急了，他猛地站起身大吼道：“我没错，凭什么让我认错？”

桑父急眼了：“你这孩子，认个错会死啊。”

乔丝蕊拽了拽他的手臂劝道：“你冷静一点，阳阳，好好跟叔叔说话。”

桑沐阳眼睛发红地瞪着乔丝蕊，细长的手指头指着她道：“连你也觉得我错了是吗？”

乔丝蕊拉下她的手指，神色有些窘迫：“别这样。”

桑沐阳愤恨地转过身瞪着桑天恩，怒意贯穿了他的身体：“就因为这么一点嫁妆你就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好，不往来就不……”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桑沐阳捂住火辣辣疼的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叫了一声：“爸？”

“别叫我爸，我没本事生出你这么一个讨债鬼！”桑父的胸口起伏着，显然被气的不轻，“你姐姐有哪样对不起你，你一直在这边闹，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不说对不起，就一天别想要嫁妆。”

桑沐阳气的肺都要炸了，牙齿打着颤，吼道：“不给就不给，你以为我稀罕啊！”

桑父抬起手作势要再打，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侧过脸一看居然是桑天恩。

“我不需要他的道歉！”桑天恩皱着眉心说道。

桑沐阳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想落下，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错了？

他不过是想争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而已，为什么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这不公平！

他死死的瞪着桑天恩，却不想对方在这时恰巧也看向了他，那深沉而又悠远的目光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但最终都化作了淡漠。

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

既没有讨厌也没有喜欢。

桑沐阳的心脏骤然一紧，喉管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从他的心尖像波纹一般四散开来，儿时的记忆浪潮一浪一浪向他狂卷而来。

桑天恩耐心地辅导他功课。

桑天恩背着他走过漫过膝盖的雨水去上学。

桑天恩做饭给他吃。

桑天恩送他去上大学。

……

“言峥，我们回家吧！”桑天恩低声叫了一句。

言峥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温声道：“走吧！”

就在桑天恩打开车门准备进去时，桑沐阳忽然冲了出来，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喊了一声：“姐姐！”声音小小的，怯怯的，就像第一次叫她的模样。

桑天恩的眼眸一下湿润了，天空飘落的雨滴打湿了她的发丝和肩头，她仰了一下脸努力睁大眼眶，顿了几秒，最终没有回头地钻进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