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骤然大了起来，空气里传来淡淡的腥涩味，连同着微微不易察觉的潮湿气一股脑儿的钻进桑天恩的鼻腔，令她的心情开始沉郁起来。

她讨厌下雨天，更讨厌下雨期间的气味，因为这些总是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她按了一下按钮，缓缓升起顶棚，又将玻璃窗摇了上来只留下一个透气的缝隙。

言峥正在闭目养神，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在夜风的吹拂下慢慢松弛，然而还没等他享受够，那股令人心情舒畅的凉意就忽然消失了。

他睁开惺忪的眼，微微沙哑着嗓音问道：“怎么把车窗关上了？”

“马上要下雨了。”桑天恩沉着声音回道，眼睛一直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言峥透过缝隙看了一眼窗外，路灯照耀下的路面呈现出一种白灰的颜色，很干燥并没有下雨，他微微奇怪道：“应该不会下雨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雨。”

“天气预报的准确率并不是百分之百，而且我闻到那股味了。”桑天恩笃定地说道。

味？言峥的好奇心被桑天恩的话引了上来，侧过身看向她：“什么味？”

此时前方刚好是红绿灯，桑天恩踩下刹车，转向言峥道：“一种潮湿气，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味，你仔细问就知道了，下雨前的气味和晴天的气味是不一样的。”

言峥思索了两秒，还真就转过身趴在窗缝深呼吸了几口气：“的确有点不一样。”

“如果把窗户完全打开的话，你会更容易地感受到。”桑天恩摇下了车窗。

恰逢一阵风吹了进来，言峥清晰地闻到了一股像是泥土潮湿的气味，他微微张大眼睛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转过身眼神发亮地看着桑天恩道：“真的，真的有一股湿气。”

“瞧你那个傻样，怎么跟个孩似的。”桑天恩被他孩子般的举动逗乐了，不禁出声调侃道。

言峥的脸颊一红坐回了原位，过了几秒后他咬了一下唇忽然开口道：“我今年都三十一了。”不再是充满朝气，脸上长满胶原蛋白的年轻小伙子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怕桑天恩说他矫情。他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多愁善感，自从恋爱以后，就总是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

一会儿想着女朋友要是能温柔浪漫一点就好了，可真当她会来事了，又开始担心这样的她会不会招来别的男人的觊觎？毕竟谁不喜欢一个漂亮、又温柔浪漫的爱人？

一会儿想着两人相差五岁，自己是属于老牛吃嫩草，桑天恩因为没谈过恋爱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真正开窍以后，会不会就去喜欢年轻漂亮的男孩？

一会儿又想着如果她的父母知道她交往了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老男人，会不会逼她们分手？

想着想着言峥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脑袋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这时红灯转换成绿灯，桑天恩轻点了一下油门，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观察着路况，一时间也忘记接言峥的话。等她驶过一段路时，才发现自己的男友居然好久没有跟自己说话了。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言峥，发现对方低着头，睫毛颤啊颤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了？”

“有点累。”言峥回道，声音低低的，好像不太愿意搭理她似的。

桑天恩以为他真的累了，温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家我叫你。”

言峥抬起头看向她，忽然负气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觉得累？”

这话问的桑天恩是相当地无言以对，顿了几秒后配合道：“你为什么觉得累？”语气带着点无奈。

“你好像有点不太情愿？”言峥微微眯起了眼睛，好像下一秒桑天恩要是不说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他就要生气了。

桑天恩现在只想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但还是克制了，她现在有点怀疑言峥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要不然为什么会问她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幼稚地简直不像一个成年男人说出来的话。

她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单手扶着方向盘，转过身看像言峥，目光幽深似寒潭。

言峥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心虚起来，刚刚他确实有点无理取闹，心中或许也带着那么一点希冀，想看看桑天恩是不是真的改变了，又或者想看看对方愿不愿陪着他胡闹。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年纪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思想，实在不像话，但他就是想桑天恩能哄哄他，能顺着他的意。

然而桑天恩还是那个桑天恩，而且对方似乎还生气了，要不然也不会停下车瞪着他。

心中忽然委屈起来，他知道他不该这么矫情，明明是自己先无理取闹在先，桑天恩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就是莫名地感到委屈。

他难堪地撇过脸，不想让对方看到他的窘态。

下一秒脸就被一只洁净的手给轻掰了过来，桑天恩盯着他的眼中的晶莹，微皱着眉心道：“怎么了？”

“没怎么。”言峥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眸中的水光却在闪烁。

桑天恩抿了一下唇，脑中快速地回忆着刚刚两人的对话，似乎从对方说了一句‘我今年都三十一了’就开始画风不对了。

看来问题时出在这上面，桑天恩向来不喜欢弯弯道道的，直接双手捧起言峥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道：“衰老是一种自然规律，因为这样事情而去痛苦，是不必要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言峥垂下眼睑，轻声说道。

“那是因为什么？”

“我今年三十一，而你只有二十六，我比你大了整整五岁。”

原来是因为这个，桑天恩心中嘘出一口气，这女尊世界的男人，心思还真是百转千绕的，一般人还真是猜不出来。

桑天恩盯着眼前委屈巴巴的男人，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偶像剧片段，她的眸光暗了暗，忽然凑到言峥耳边吹了一口气道：“那以后我叫你言哥哥好不好？”